“老主人……”紫衣人带着哭腔,恐惧多于悲伤。
“好了!我交待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么?”墙壁后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都办好了。再等一个月,她就会成为您真正的嫡传弟子,也是咱们家在这世上唯一的后人了。”
老者重重地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紫衣人垂着手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说不出的悲喜交加。
格桑带着随身的仆妇丫鬟,一行数人到了大门口,见到了对面前来挑衅的姑娘。格桑仔细看了看,停了半晌,便咕咚一声跪了下去,惊的一旁众人慌了神色。
“格桑给十二主子请安!您一向可好?这门卫的仆妇都没见过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老身回头就按家法处置!”
澹台粟又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格桑妈妈,算了。今天不是我爹的生辰么?积德行善也罢!“
格桑满脸赔笑,众人欢欢喜喜地把澹台粟迎进了府里。一行人走了好远,守门的四个仆妇还在鸡啄米似的磕头,杀身大祸居然一句话就免了,她们打心眼里感激这个未曾谋面的十二阁主。
一早有人给苗夫人传了消息,澹台粟到了罂粟阁的时候,苗夫人早就兴高采烈地站在了门口。澹台粟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满脸笑容地扑进了母亲的怀抱,苗夫人禁不住潸然泪下。她背地里不知求了澹台镜多少回,也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流了多少眼泪,为的是让这个女儿能早日回到琉璃岛。如今女儿神采奕奕、光艳四射地站到她面前,她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
“娘,别哭了,我们这不是见面了么?“澹台粟的声音清脆如黄鹂一般,却有一种让人的心神渐渐静下来的魔力。苗夫人止了眼泪,紧紧抓住澹台粟的手,生怕一阵风几滴雨就让她们母女再度分离似的。
罂粟阁是澹台粟出生的时候就建好的府邸,前后四层院子,颇为壮观。只是这些年来无人居住,虽然数月前便开始粉饰,但仍少不了清冷索然的味道。花厅里的一概陈设都是簇新的,按照澹台家的惯例,用足了罂粟花纹。澹台粟和苗夫人分宾主落了坐,仆妇们呈上茶点,二人才如泣如诉地说起分开这些年的种种,苗夫人几度又哭湿了衣衫,而澹台粟却自始至终保持了一种怡然自若的神情,在她看来,既然是过往,还有什么值得伤神的呢?
“粟儿,你这一回来,君上肯定是欢喜得不得了的。咱们终于一家团圆了,你两个姐姐正在往这边赶呢,娘的这颗心终于落地了。“
”爹欢喜?爹有这么多女儿,分的清谁是谁么?“
”粟儿!你要唤君上!别乱了规矩。“苗夫人有点紧张。
澹台粟嘴边冒出了一丝冷笑,”我无意竞争澹台家的继承人,乱了规矩,他又能奈我何?“
苗夫人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眼神,她万万没料到,从万灵山归来的澹台粟居然变得如此言语乖张。要知道,她的这几句话,不仅仅能要了她自己的命,连她们娘三的命也都是岌岌可危的。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澹台粟忍不住笑出了声:”娘,怎么?开不得玩笑吗?“
她站起身,走到苗夫人跟前,单膝跪了下来,脸摩挲着苗夫人的膝盖,活脱一只撒娇的小猫。
“山上除了我和师傅,就都是动物了。我笑话总是说的不大好,师傅也经常被吓到。娘,吓到你了么?“
苗夫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把澹台粟揽入怀中。
”傻孩子,即便你真的如此乖张,为娘的也只好认了。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娘,对你不住啊……“
“粟儿回来了!“这洪钟一般的声音回响在罂粟阁的上空,声音落地的时候,澹台镜的身影已经不偏不倚地坐在了花厅的太师椅上。
苗夫人不由得一惊,心想着刚才的玩笑话不知道有没有被澹台镜听去,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差点跪在地上。澹台粟用了内力,稳住了苗夫人的身躯。
”爹爹好!女儿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澹台粟的声音仿如半空惊雷一般,一屋子的人顿时瞑了目、失了聪、乱了心神。
澹台镜讶异地看了看对面的小女孩,服饰鲜明、容颜姣好,举手投足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他虽然觉得”爹爹“的称呼坏了规矩,但是他并没真的想发作,所以只是微微笑了笑,吟首不语。
“格桑!“
“老奴在。“
“十二才回来。今晚是家里的正式宴席,你要多提点些。”
格桑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澹台镜这才转过头来,笑着对澹台粟说,”万灵山神可好啊?“
”师傅身体还算硬朗。因为怕俗套,所以爹爹的生辰他就不赶过来了。让粟儿带来了山上的宝贝,给爹爹贺寿!“
”哦?万灵山的宝贝,拿来给本座看看。“
”爹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澹台镜细细地打量了澹台粟一番,忍不住笑出了声,”果然,如珠如宝!“
澹台粟的笑声回荡在花厅里,满屋子的戾气顿时烟消云散。
澹台镜拍了拍澹台粟的头,想着自己离开绮罗的住处,也有许久没这么开心了,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慨。也许,“爹爹“这个称呼,比”君上”要好?
百花宫跟往常一样的冷,只是百花仙子的身子又多了个把月,燥热难当,恨不得一时间跳进百花寒潭,但又恐动了胎气,正在百般为难之际。西王母的传令官到了百花宫近前,要求通传。
心腹一溜小跑进了内堂,看见大腹便便的百花仙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宫主,西王母的使者到了!”
“澹台镜?他来干什么?说本宫抱恙!”百花仙子懒懒地说道。
“不是澹台君上,是西王母的传令官。”
“啊?……”百花仙子一时慌了手脚,“你,你出去跟他说,本宫正在修炼,让他有话留下,没事就走人!”
“属下说了,上官说有要事,务必要见到您本尊!”
百花仙子瘫坐在椅子上,她如今的模样,瞎子也知道她身怀六甲。她定了定神,吩咐心腹放下厚厚的帷幔,并点起了百花龙涎香,心中暗暗祷告起来。她不仅身形发胖,还功力尽失,到了足月分娩的时候,就跟凡人无二。她根本不能离开百花宫一步,一出门就会直接跌落凡尘,恐怕是要摔得粉身碎骨了。
“属下给宫主请安!”来者素色袍服,腰悬金带,脚踩云泥靴,一看便知是西王母座下的传令官甲一,官居四品,只比她百花仙子低了一阶。她修为超过千年,而甲一不过是昆仑山的毛头小子,却同样位列仙班,究其根本不就是甲一是西王母的远房亲戚嘛。朝里有人好办事,百花仙子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越发坚定了要跟独孤羽同荣辱、共进退的决心。
“嗯。甲大人光临百花宫,是西王母驾下有特别的吩咐么?”
甲一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打心眼里看不起眼前这条长尾巴的怪物。用他平常的话说,“去了尾巴就是神仙了?一身的骚味,我呸!“
”下官,给仙子请安。“甲一略微躬了躬身。
“王母上谕,说最近宫里的花卉开的大不如前,让您赶紧挑一些好的送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连澹台君上家的醉芙蓉也没精神了。王母是爱花之人,见不得这些。“
“请甲大人回复王母,属下即刻操办,请王母安心!“
甲一站了一会,眼见百花仙子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便哼了一声,甩了袖子而去。
过了许久,百花仙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宝座四周的帷幔落了下去,心腹小茹扶着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刚才好险。如果甲大人要求跟仙子谋面,那就……“
”正是。还好再有几日便临盆了,稳婆可有人选了?“
”打听了好多人,听说南海附近有一个,给南海三公主接生过。“
”就是那个跟凡人结亲的三公主?“
”是。现如今还锁在南海底……“小茹想到百花仙子的状况,立刻住了嘴。
“也罢,便是她吧。要多少银钱都可以,只是要守口如瓶。”
“谅她不敢胡乱嚼舌头。只是奴婢担心……“
”担心什么?“
”王母宫里的花卉忽然开的不好了,是不是因为宫主您的肚子啊?“
百花仙子怔了一下。如果不是小茹提醒,她差点就忽略了这个事实。王母宫里的花卉日日生鲜,皆是源于她的功力。如今她功力衰减,那些花卉恐怕不仅仅是没精神,再过几日可能会全部枯死。西王母位列天仙之祖,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知道缘故,不单是她,连独孤羽都要命丧黄泉。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小茹,拿着宝匣,本宫要回一趟轩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