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馗接过玉牌将神识浸入其中,一篇充满古意的文字忽然出现在脑海当中,初见之下,虽觉言辞颇为艰深,倒也字字能识句句能通,乃是讲解如何生成和驱使魂魄之力的一篇仙家法术精要,和凡人武者修炼、驱使内力的方法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钟馗不由得心中一喜,他本是文武双全之人,又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些年,更是结识了无数英雄好汉,时常交流切磋之下,虽未令他的武学造诣达到江湖顶尖高手的级别,但于武学之道的见解也算颇有独到之处,这《阴符经》虽是仙家秘术,既然识得通得,想来略微修炼一下也不算什么难事。
陆陵阳道:“这简化后的《阴符经》虽是便于阴司低阶人员修炼的入门小术,但毕竟也是仙家功法,钟馗兄初次接触若有不解的地方,不妨问我。”
“好,我先细细看下,若有不懂自然向陆兄请教。”钟馗心存感激,冲陆陵阳微微一笑,再往玉牌中看去,刚看得两行,忽觉得刚才所悟不过是九牛一毛,连丢了芝麻拣西瓜都算不上,不由得心中一凛,心道,我未免也太过自大了,仙家神通果然玄奥无比,岂是我一眼就能领会的?
当下静下心来细细揣摩,顿时发现刚才所悟也不过水滴之******,离此篇功法所记载的仙家至理还如同天差地别之远,钟馗心中顿时拜服得五体投地,于仙家神术再不敢起半分轻视之心,遂逐字逐句看去,渐至忘我之境。
陆陵阳守在一旁也不催促,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看钟馗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那人究竟是谁?孟婆为何要叮嘱我一定要和他结善缘?这钟馗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这几个疑问如同跗骨之蛆在陆陵阳心中挥之不去,令他感到深深的不安。原本依照他的心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但此时的钟馗如同木人泥偶,令他时刻紧绷的心神也不禁放松下来,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他从最底层的拘魂鬼差做起,到如今已有七百多年,终于因为积功而成了拘魂司第一鬼差,离那判官之位也不过一步之遥。
但就是这一步最为关键。
倘若如愿晋升为判官,最少还能增加三千年寿命,倘若愿望落空,还是在拘魂使一职上徘徊,那么最多再过两百年,也就到了他的陨落之日,届时魂飞魄散,连六道轮回也不得入,数百年如一日的谨小慎微、兢兢业业,终究免不了成为黄粱一梦。
这一切本该是水到渠成的,然而钟馗来了。
崔府君的法外施恩,孟婆的叮嘱,似乎都预示着有某种重大变故即将发生。
钟馗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陆陵阳不知道。
然而不知道往往是最可怕的,因为无法应对。
尤其对陆陵阳而言,向来只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中,没有把握的事只会令他不安。因为他没有背景,他输不起。
能够走到今天全靠他数百年如一日的努力与谨慎,到目前为止他无疑是成功的,但因为没有背景,这种成功也是极其脆弱的,随时都有付之东流的可能。
陆陵阳冷冷的看了钟馗一眼,钟馗仍旧如痴似醉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渐渐浮现出一层浓浓的黑气而不自知。这正是习练《阴符经》后,逐渐将阴魂之力转化为法力的正常现象,只不过若非有那十三道玄冥阴符的灵力相助,要出现这种修炼初成的现象,恐怕要等上数年过后了。陆陵阳司空见惯,自是毫不稀奇,假如被凡人撞见却难免要大喊一声“鬼呀!”而后逃之夭夭。
陆陵阳叹了口气,孟婆名义上虽是一个在奈何桥前煮汤的婆子,看上去身份卑微,但她在酆都鬼帝主掌冥界之时便已存在,整个冥界除去四方鬼帝以外,连阴司十王都是她的晚辈,到如今已不知过去过少亿万年,一身法力恐怕早已通天,是以孟婆虽然身份卑微,却无一人敢对她有丝毫不敬。
陆陵阳善于察言观色,一到地府便知其中奥妙,因此数百年来一向对孟婆持礼甚恭,加之嘴巴又甜,深得孟婆喜爱,如今就连她这样一个高深莫测之人,都要叫他和钟馗结善缘,那么无论钟馗背后的那人是谁,都不是他陆陵阳一个小小拘魂使能够招惹得起的。
为今之计,只有先听孟婆指点和钟馗结个善缘,再观其变吧。他自作主张将钟馗遗骸带回终南村安葬,也是基于这个原因。陆陵阳心中患得患失,只觉得压抑无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日升月落
月落日升。
钟馗痴痴地望着手中的玉牌,仿若木雕石人一般纹丝不动,身上翻涌的黑气由淡转浓,又由浓转淡,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终于慢慢的消失不见,而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三天三夜。
这一日,钟馗终于长笑一声,从痴迷状态中苏醒过来,蓦的手腕一番,凭空生出一根长约丈许的锁链,锁链拇指粗细,浑身上下泛着一股奇异的银色光泽。
“这便是拘魂锁链吗?”钟馗将阴魂法力幻化而出的银链握在手中,脸上露出几分好奇,心中法决一引,锁链化作一条银蛇向身旁的一株古柏卷去。
这古柏足有三人合围之巨,钟馗攻击古柏原是存了一试银链威力之心。岂料一击之下古柏恍若无物,银链毫无阻碍的一穿而过,如击空虚丝毫没有着力之处。
钟馗咦了一声,手腕一抖将银链倒卷回来,却仍旧轻易的穿古柏而过,两者虽有重合却又仿佛不在一个空间一般,银链根本不能伤到古柏分毫。
钟馗奇道:“怎么会这样!”
陆陵阳阴冷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幅亲切的笑容,说道:“钟馗兄有所不知,咱们阴司之人虽有法力在身,但除了司牧阴魂之事外,是无法妄动人界一草一木的,此乃三界法则非我等可以逾越,钟馗兄不必再试了。”
钟馗道:“原来如此。不过如此也好,倘若无此限制,难免有些阴司鬼差就会依仗法力为祸人界,那就非凡人之福了。”
陆陵阳道:“正是如此。所以人界众生任你是忠厚善良之辈还是十恶不赦之徒,只要没有一命呜呼,便不受我等辖制,一旦身死之后魂魄出窍,就只能乖乖受我等捉拿了,关于这三界法则限制的事,钟馗兄日后自会明白。如今七日之期已过近半,不知道钟馗兄的游魂术领悟得怎样了?咱们可要抓紧赶路了。”
钟馗笑道:“正要陆兄评定一二。”忽然脚下生风,身子化作一团虚影,已经歪歪斜斜的飘荡在数十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