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气质怡人的青雅，顾城毅忙开口道：“好的好的，但我也会一点点手语，我自己瞎学的，弄的不是很好看，一会儿可别让你见笑了。”说道这里顾城毅的脸不禁红了一下，紧接着打了一串有些僵硬手语，表示自己还是会的。
青雅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用手语道：“请问，你能帮一个忙吗？我有一些东西要送给这孩子们。”说着就往院门走去，顾城毅紧随其后。这时一群孩子们叽叽喳喳地也跟了上来。刚有几个教员想整顿秩序，被一旁的凌可欣院长制止了。
只见院门附近有三个大的纸箱子，里面都是一些给小孩子看的儿童读物，一个箱子怕是有百来斤，真让顾城毅搬过去恐怕也是极为吃力的。孩子们看到大箱子，都兴冲冲地过来了。他们见到了书都疯抢一般一拥而上。青雅和顾城毅努力维持着秩序，奈何孩子们都很激动。青雅发丝有些凌乱，无助地看向顾城毅，顾城毅知道青雅不能说话，就扯开了嗓子喊道：“都别抢啊！每个人都会有的！青雅姐姐会给你们的！别抢啊！”
孩子们闻言都安分了很多，并在顾城毅的管理下排成了队。青雅感激地看着顾城毅，随后她一本本从箱子里拿了书，根据年龄分给每个孩子一本，给书后常常会摸摸孩子的头。还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童，不怎么明白状况也排进了队伍，青雅把书轻轻递给她后把她报了起来，亲了一口孩子红彤彤的脸颊。
站在她身边的顾城毅，此刻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很美，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美丽，没有什么言语却散发出温婉夺目的光辉，这在他十几年的生命中此仅此一见。
青雅，青青草的青，优雅的雅。顾城毅回味着她的名字。这时凌可欣走了过来，她和青雅拥抱了一下，问道：“茗儿呢？她怎么没有来？”
青雅点点头，对院长凌可欣比划道：“她在店里。我得早些回去。”
顾城毅很好奇“茗儿”和“店”的具体指向，凌可欣继续道：“我谨代表青青草的孩子们感谢他们的大姐姐。你离开了好些年了，还不忘孩子们，真是不容易。”青雅忙摇摇头，微笑着。
顾城毅似乎从凌可欣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思索中凌可欣又挽留道：“可惜今天碧姨不在，既然来了就多呆一会儿再走吧？好吗？”
青雅点了点头，凌可欣向青雅介绍顾城毅道：“这是新来的志愿者，一个很有意思也很有志向的小青年。我想你们两个年轻人之间的话题应该会比较多吧？不如你们先聊聊，我还有点事情，先失陪了。等下记得留下来吃晚餐。”语毕凌可欣走向了教学区。
顾城毅觉得凌可欣院长可真是善解人意啊！自己有什么志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凌阿姨就这样在青雅勉强一通夸奖，自己在青雅心里的分数怕是要噌噌往上涨吧？最不济也是初印象好了很多！
午后，顾城毅和青雅沿着爬满藤蔓的院墙和一地的绿茵缓缓地走着。
“其实我也才来没多久啦（其实是第一天），帮不上什么忙。”顾城毅傻傻笑笑地说。
“那也说明你很有爱心啊，孩子们会喜欢你的。”一袭白裙的青雅走得不疾不徐，甚至闭目走了一小段路，顾城毅看出她对这里很熟悉。
他们两个穿过层层的浓荫，青雅睁开眼，自顾自地比划着手语：“这条路我很熟，以前走过很多次。”顾城毅咀嚼着她的话，看到不远处的树有一个闲置的大秋千，阳光穿过枝桠间，洒下斑斑驳驳的光。
“我们能去哪里坐一下吗？”顾城毅指着秋千问道，青雅点了点头。
在华伦的一个宁静的午后，顾城毅和青雅一起坐在一个秋千上，风掠过树的指缝，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我喜欢走得很远，孩子们当中我走得最远。这里离养育中心很远，所以这个秋千我很小的时候坐过，一个人。”青雅打着手语说。
仔细地看着青雅的双手，顾城毅猜到了很多。青雅小时候是青青草里长大，她不能说话，但是听力没有什么问题，能够融入正常人的世界。另外就是青雅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她走出了这里。
“你现在独立地生活吗？还是说，嫁给了……一个男人？才出去的。”顾城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个问题，这显得很冒昧，以至于一开口就有了悔意，忙不迭跟上了一句，“我没有恶意哈哈，只是随意问问。”一边鄙视自己随意问问怎么问到了这个。
青雅睁大的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旋即化作一笑，继续用修长的手比划着说：“我有一个妹妹，叫青茗。”说着跳下了秋千，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信步在几米外的沙地上写上：“青茗”
顾城毅看到她的沙字笔体很细长，且很浅，像是瘦金体，很有书法造诣，不禁连连暗赞一声“好名！好字！”
“我在华伦开了一家花店，供妹妹读书。只有我们两个。”青雅说道这里眼里很有神采，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东西，“我今年的分数可是能上华伦大学啦，只是由于我现在的状况和店里的状况，就没有去读。”
顾城毅没有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很多的遗憾或者失落，她只是展露出平静地笑容。对于放弃了一个可以在本地区最高学府就学的机会的人而言，这本应是件值得失落、伤感的事情。青雅的淡然更加使得顾城毅钦佩。
“那你高中在哪里读呢？我呢是在华伦一中。一个很老也很有意思的学校。”顾城毅继续问着。
“羡慕，都说能在那里读书的学生个个都是考神，我由此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在游问生湖。我高中只读了一年，在凌越中学，比较小。后来都是自学的，我要看着花店，还有妹妹。”青雅像是在描摹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顾城毅已经被青雅深深的折服了，如果真如青雅所言，那她的学习能力简直就和天才无异了。在不入流的凌越中学只读了一年，然后在一边开花店，一边自学的情况下参加了大学升学考，最后达到了华伦大学的分数线。这样的人物在新闻中偶尔出现，但是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还是头一遭。
可能是由于独立经营着一家花店，所经历的世事比顾城毅多得多，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青雅没有那种学院派的稚气，多了几分沉稳。顾城毅继续说：“前几天我在一个视频上看到一个人很漂亮的姑娘，她在打手语《上邪》。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不应该有这么温柔的表达方式，结果一转眼你就出现在我面前。命运真是神奇。”
青雅捂着嘴，眼神里流露出吃惊，她缓缓解释：“那是我妹妹青茗要我拍的，她希望有更多的人学会手语，至少是看得懂，那样对我的生活来说会方便一些。后来因为那个视频，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不好的改变，我就把它删除了。我也想不到，能在这里与你遇见。”
顾城毅不由自主地望向青雅，只见青雅穿着白色百褶裙，已经款款走远。
——————————————————————————————
临近黄昏时，顾城毅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凌可欣站在一根石柱旁，笑容可掬地看着顾城毅。顾城毅刚要打招呼，凌可欣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青雅那孩子怎么样？”
“很，很好啊。”顾城毅下意识地回道。
“她很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么？”凌可欣继续问。
“是的，她是一个很值得钦佩的人。”顾城毅由衷地说。
“但她是一个孤儿。还带着一个同是孤儿的妹妹。”凌可欣语气怪异地说。
“但是身份不能代表些什么，她活的很好，比我见过的多数人都要好！”顾城毅这话说得很有底气，青雅娴静不语，却是个生如夏花般的女子。
“到底是还没亲历太多社会的孩子，以后你就知道了。”凌可欣毫不客气地说道。
“凌姨，我觉得青雅很好。她有自己的梦想，所以走了出去。我惊叹于这里还有这样的人。”顾城毅这话已经隐隐带着刺了，他也在忐忑凌可欣会作何反应。
谁知凌可欣“噗哧”一下笑出了声：“如你所言，青雅是二十年来青青草里走出去的最优秀的孩子，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的。老院长碧姨给她取了一个好名字，很妥帖的名字。她很有天赋，也很聪明。”
顾城毅点点头：“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凌姨接着说：“但是她不能进自己想去的大学。这对于一个刻苦自学的孩子而言，当梦想被现实拆碎，很残忍不是么？。”
“您的意思是？”顾城毅突然觉得自己跳进了凌可欣的”圈套“中。对方三言两语就让顾城毅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我希望Susan能帮助这个孩子。”凌可欣突然直入主题地说，“她是个好女孩，她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我力所不及的事情，你的母亲也许能帮到她，这也是我们青青草一整代人的心愿，拜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