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随着内心深处的一声呻吟,叶辉悠悠地醒了过来,但却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仿佛失去了控制般,连眼睛也睁不开。而且随着神智的渐渐清醒,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传来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不是痛楚,也不是酸麻之类的他曾无数次体验过的感觉,而是一种陌生、怪异得难以形容的感觉。
“我这是在哪里?”
他本能地想要翻身而起,但却骇然发现,不但他的双眼依然无法睁开,甚至他的身体也完全无法控制!除了那种怪异的感觉外,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感觉到,更别说试图控制身体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在做梦?”
努力许久后,他终于放弃了这无用的挣扎,同时开始确定自己并非在做梦。因为做梦时虽然任何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但即使是普通人在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后,也会很快醒来,更何况是向来睡得很浅、很容易被惊醒的叶辉?
他转而开始思索起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对了,我和大山他们一起泡吧来着……昨天晚上”叶辉努力地回想着,劲爆的音乐、折射着灿烂灯光的酒瓶,还有自己刚泡上的那个美女……但记忆在这里却再次中断,只持续到他和那个美女相互扶持着,在大山他们红着眼睛的目送之下,爬上了的士为止。
年仅24岁的叶辉出生于一座称得上山灵水秀的小村。凭着故乡山水给他的灵气,以优秀的成绩从某间知名美术院校毕业后,很快成为一家广告公司的设计师,在这行中做得风生水起。年少轻狂兼多金,身边又没有父母在管着,大学毕业才没久,他便认识了大堆志同道合的猪朋狗友,天天出没于酒吧歌厅等寻花问柳之地,彻底被这座糜烂而腐化的都市所同化。
叶辉和他那帮子朋友的口号是:“不到精尽便人亡,枉为男人!”不过他们也算良知未泯,不会去骗什么良家少妇未知少女什么的,只会在酒吧等地方找你情我愿的那种,大家先聊聊天,然后开开房上上床,互相满足对方需要。天亮后拍拍手各奔东西,谁也不再认识谁,干净爽利。
至于要花钱的那种,叶辉和他的同党们从不屑于此。倒不是说看不起那种人,这年头谁不是在卖?分别只在于看你卖的是什么而已。卖萌卖乖卖节操,叶辉他们卖的是知识与智慧,而妓女卖的是自己的肉体而已。大家都是卖,凭什么就看起不人家了?人家起码还是明码标价,用自己的身体赚辛苦钱,比起某些卖良心卖下限的人来说,要好得多了。
他们纯粹是觉得这样太没挑战性,而且毫无感情的就这么上,感觉还不如找五姑娘呢。
“难道是我的酒还没醒?或者……”叶辉疑惑地思索着,但渐渐恢复的记忆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一般找到目标后,叶辉都不会喝太多,不然好不容易找到个极品第二天却什么都忘了,或者是房都开好却因为喝太多睡了过去,那叶辉以后都不用在这个朋友圈子里混了。
所以他记得很清楚,昨晚自己只是小喝了半瓶红酒而已。
记忆就像划破天空的闪电,毫无征兆地说至便至。
上了出租车……怀中美女混合着酒香的淡淡香气……然后是尖厉的刹车声
车祸!
再次确定自己不但无法睁开眼,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后,叶辉那坚如钢石的心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小小的慌乱:“难道……我死了吗?我现在只不过是个鬼魂?不!不会的,鬼魂之说不过是骗人的东西而已!对了,我不是还有感觉吗?如果真的是鬼的话,哪可能还有什么感觉,难道我真的还是在做梦?或者我受伤昏迷了?”
经过一番思索后,确信自己并不是鬼魂,还好生生地活着,叶辉心神大定,开始仔细考虑起种种可能的原因来。
只是叶辉却并没有注意到,他身体的那种怪异感觉是怎么回事。当然他也不会想到,他所面临的现实,可能是比死亡更离奇、也更值得人同情的遭遇……
当然叶辉现在不会往坏的方面想,因为现在的他已被另外一个变化吸引了所有的心神,那就是他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渐渐有光线出现了。
“看来就快醒来了!”感受着“眼前”越来越明亮的光线,叶辉心头一喜。虽然身体还是不受控制,但有光线就证明他快要能够睁开眼睛了。而能睁开眼睛,则意味着他不会死,不会成为植物人。
“兄弟们,我回来了,等着我啊!”怀着对“活着”近乎怨念的执着,叶辉将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那片越来越明亮的光线之上。
叶辉在那丝越来越明亮的光线变成清晰景物的瞬间,便迫不及待地在心底狂吼起来,但这欣喜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
………………
天空很蓝,透明得让人心醉。缕缕白云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懒洋洋地在蓝宝石般的天空中流淌着。
一只遍体翠绿色羽毛的漂亮小鸟在绿意溢然的树叶间欢快地蹦来跳去,红艳艳的小嘴不时在枝叶间啄来啄去,想要找到一两颗甜美可口的果实,但这里显然没有。
小鸟有点失望地跳到一根细嫩的枝条上,张开了翅膀,如同一只最灵活而美丽的精灵般,迅敏无比地飞入了广阔的天空中。
虽然有点失望,但飞翔在天空之中的小鸟并不担心今天的午餐问题。
因为在它的身下,是一片起伏不定而又连绵不尽、广阔得似乎无边边际的森林!相对于这片望不到尽头的绿色海洋来说,小鸟那娇巧的身躯便如大海中的一粒细砂般渺小。在这片森林的海洋中,小鸟根本就无需要担心食物的问题。
出现在叶辉视线中的,正是这样一个美丽得近乎壮观的森林。
不是安静祥和的医院,也不是亲友关切的眼神,甚至不是意料中最可怕的车祸现场!
叶辉“睁开眼睛”后所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望不到边际的绿色的海洋,以及干净明亮得似乎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
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见到如此壮丽——极度壮观而且极度美丽——的场景,叶辉也许会陶醉,也许会因这份大自然的伟大壮丽而激动不已,灵感如潮涌现。
但现在并不是正常状况,叶辉只是一个出了车祸,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普通人,他看到的应该是医院、是亲友,更甚至他醒来看到自己身处的还是在鲜血淋淋的车祸现场——再严重点说,即使他现在看到的是地狱——也属正常。
但一觉醒来后看到一片美丽的森林?
而更古怪的是,叶辉发现他看到了明丽的天空,看到了飞翔的小鸟,看到了地面的灌木,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森林——是同时看到的。
他同时能看到天空,也能看到“脚下”的地面;他看到小鸟飞翔远去,也同时看到了相反方向上某只在一棵大树上跳来跳去的松鼠!
他的“眼睛”,竟似乎能同时看到“身体”周围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全角度的所有位置!
“我一定是在做梦!嗯,没错,这当然是在做梦!”叶辉在心里喃喃自语,然后想闭起眼睛——既然知道了是在梦境中,那么当然可以很快就醒过来。
但叶辉发现自己无法闭上眼睛,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
这时,一件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松鼠,有着绯红色的毛皮,黑亮突起的灵活眼珠,几乎比整个身体还大的蓬松大尾巴——这是一只很正常,很漂亮的松鼠。
但不正常的是,它跳到了叶辉的身上,而且感觉完全没有任何害怕——认真点说,应该是对叶辉的存在完全视而不见!
可爱的小松鼠抱着颗橡果之类的东西,在叶辉身上跳来跳去,然后似乎找到了一处让它满意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将小小爪子间的橡果拼命往叶辉身上塞。
这时叶辉已有点适应那古怪的视角,也看清了自己身体的状况——无论他自认为自己镇定功夫有多强,有多么的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他也必须承认,他被吓到了。
“啊!!!!!!!!!!!!!!!!!!!!!”
一直自信自己能平静面对死亡的叶辉,终于发出一声惊骇的惨叫!
如果可以的话,他的这声尖叫应该堪比少女在路边见到毛毛虫,少妇在床上见到毛毛虫,可惜的是他叫不出声来——更准确点说,叶辉现在根本就没有口。
嗯,因为他现在是一棵树,一棵很高大很漂亮很富有生机的大树,枝繁叶茂,绿意盈然。树身直径约粗达二三米,高度也足有二十几米,比他附近的树木都要更高大一点——这也是他能看到整片森林的原因。
那只赖在他身上不走的小松鼠,正是在拼命想把爪中的坚果塞进他身上的某个树洞中,大约是想把那坚果储藏起来作为以后的粮食储备。
所以我们应该体谅下叶辉想发出尖叫的冲动——相信任何人类在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时,所做的第一件事都会是像叶辉这样放声尖叫。
在脑海中的空白终于被恐惧、疑惑、震惊之类的情绪填满后,叶辉终于停止了尖叫,开始回过神来,慢慢认识到这也许并不是梦,也许自己真的变成了一颗树。
嗯,如果是你突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叶辉向来很满意于自己意志的坚强,虽说只是个普通人,但他向来认为自己的神经够粗大,甚至为了证明这一点而在大学期间跟个医学院的朋友偷偷摸去观摩医学院的人体解剖课程!
但现在叶辉却还是迹近精神崩溃了,他拼命在心里吼叫,他想要上窜下跳,甚至想要自杀!
但不管他情绪如何激动,叶辉的身体——这棵高大的大树,却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样子,连小小的一片树叶也没多动一下的迹像。当然,树本来就是不会动的。
我们得承认,神智清晰地看着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却没有任何感觉,连动也不能动一下,确实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足以让大多数人发疯。
所以如果没有什么奇迹的话,我们可以预料,这种情况再持续一段时间,叶辉便迟早会疯掉……呃,虽然我们都无法想像一棵疯掉的树是什么样子的……
奇迹会发生吗?
这基本是一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