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召来为苏胤垣看诊的太医都被迫留在殿中,哪也不能去。
整个庆园殿中,只有四人,太后、皇帝、太医以及前来照看皇帝的云妃云诗璇。
在云诗璇进来之时,太后便警告道:“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哀家第一个不饶你。”
“臣妾明白。”云诗璇低眉顺眼,绝色容颜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哀乐。
“璇儿。”躺在龙塌上的苏胤垣见到云诗璇进来,忙伸出手让她过去。
云诗璇入宫已有八年,入宫时只有十四岁,而苏胤垣已经四十有余,嫁给一个与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的男人,对她来说心如死灰,更何况,在入宫之前,她已经心有所属。
自入宫以来,她就再没真正的笑过,虽然她每时每刻都是一张冷脸,可苏胤垣对她的宠爱一直延续了八年。
“皇上。”半跪在蹋前,云诗璇握住苏胤垣伸过来的双手,声音清清冷冷的,仿佛不带一点感情。
苏胤垣的病是几年前落下的病根,服了很多药都不见起色,这日积月累,体内的病毒越积越多,早晚有一天会躺下去。
外人只知道皇帝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只有云诗璇知道,苏胤垣的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
“这么多年,朕知道你一直过得不快乐,朕更知道你为何会不快乐,不管朕对你有多宠爱,你都不会对朕付出丝毫感情……”
“皇上,你快别这么说。”苏胤垣的话让云诗璇有些动容,她是人,又不是草木,即便她从未爱过他,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你听朕把话说完,要是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胸口的闷痛一直没有消失,痛得他喘不过气,他自己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上,你会长命百岁的,你先好好休息,臣妾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方起身,手便被苏胤垣给拉住,身子一旋,跌倒在他身上。
云诗璇想起来,苏胤垣无声的摇头,有几条暗纹痕迹的额头都快皱成几道沟渠,不知从何时起,这张还算俊挺年轻的面孔变得如此苍老。
苏胤垣看着自己已经爬满细纹的手背,再一看眼前依旧明媚动人的容颜,心底除了不舍还是不舍。
他能放下自己亲手打下来的江山,却无法放下他倾心尽力去宠爱却也换不了她一颗真心的绝色女子。
苏胤垣一脸悲凄的模样深深触动了云诗璇的内心,此时此刻,她能明白他内心的苦。
他对她的好,八年如一日,若没有爱,不可能让一个男人如此耐心不减。
可她的心,早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死了,今生今世,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还记得你刚入宫时的情景吗?”苏胤垣轻抚她娇美的面颊,如墨的黑眸里有着对往事的美好回忆。
“记得。”云诗璇点头,刚入宫的时侯,她把自己关在宫殿里,任何人都不见,即便是苏胤垣,她也将他拒之门外。
苏胤垣没有用皇帝的命令去胁迫她,而是等着她自己走出来。
“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对待朕的女子,那个时侯,朕就想,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女子,性子如此的倔强,等到朕见到你以后,脑子里就只有你的身影……”
云诗璇努力扯着嘴角,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苏胤垣对她一见钟情,可他却不知道,她第一眼看到他时,恨不得逃出宫去,心里更怨爹爹,为何要她嫁给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子。
她的倔强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只因她懂得反抗的下场是什么,不仅她自身难保,更会牵连到云府一家人的性命。
“璇儿,朕唯一放心不下就是你啊。”苏胤垣的手慢慢移到她的下额,两指一紧,便掐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云诗璇仰头看着他,内心凄凉。
这一日,她早就预料到了。
她记得先帝驾崩后,先帝最宠爱的贵妃被送去皇陵陪葬。
她还如此年轻,苏胤垣又怎会留她?
让她没想到的是,苏胤垣会在死之前让她先行一步。
“皇上,你动手吧!”语落,剪水星眸缓缓闭上,就在她闭上眼的同时,苏胤垣掐在她颈上的手松开,声音暗哑的道:“璇儿,朕虽然很想让你一直陪着朕,但朕不能这么自私,你还年轻,等朕去后,会下诏书,让你出宫。”
沉默了许久,云诗璇才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苏胤垣阴晴不定的双眸,她轻笑出声,是发自内心的笑,却是苦笑。
若她此时点头说好,苏胤垣绝对会马上要了她的命,纵使他爱她,他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妃子出宫再嫁。
如此说,不过是在试探她罢了。
“皇上多心了,臣妾不会出宫,皇上走时一定要记得把臣妾带上。”云诗璇说着,头轻轻枕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比平常人快速的心跳,心知他的病情不会再好起来了。
闻言,苏胤垣的脸上露出笑意,云诗璇的回答,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感到最欣慰的一句话。
“朕想把皇位传给尘赫,璇儿觉得如何?”
云诗璇的身子僵了僵,不明白苏胤垣为何要跟她说起这件事来,朝廷中的事情她根本不懂,但她却知道,爹一直以来都是支持靖王的。
而琰王……
想起那张俊朗的容颜,还有那温柔多情的墨眸,心,还是会痛。
云诗璇沉默不语,苏胤垣又道:“璇儿是不是认为,墨琰比较适合当大熙的皇帝?”
听到那个名字,云诗璇猛地惊醒,急忙道:“皇上,这是国家大事,臣妾只是一名后妃,不敢妄自猜测。”
苏胤垣笑道:“朕不是让你猜,而是在跟你讨论。”满朝文武百官的理由,都会牵扯上太多的私人利益,他听多了,也听烦了,想听听他所宠爱的女人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虽然她是云之鹤的女儿,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会毫无理由的去偏袒自己的父亲。
“朝廷的事情,皇上应该与百官商议,臣妾……”云诗璇心里为难,说苏尘赫适合当皇帝,则是偏袒了爹爹,若说苏墨琰适合当皇帝,便会惹得苏胤垣不悦。
“无防,朕让你说,你直说便是,说得对与不对,朕都不会怪你。”
他目光坚定,由不得她推托,云诗璇想了一会,才道:“靖王做事果决有魄力,却也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琰王……给人的感觉就是宽厚仁慈,若是他当皇帝,定然会勤政爱民。众百官明明知道琰王比靖王更适合当皇帝却还是主张皇位传给靖王,是因为靖王是青峦国皇帝的亲侄子,若是靖王没有当上大熙皇帝,他一怒之下,挑起两国战争,必然会生灵涂炭……青峦国虽没有大熙强大,却一直对大熙虎视眈眈,若将皇位传给靖王,皇上则担心靖王会将大熙拱手让给自己的亲舅舅,两国统一,大熙的国号必然会终结。百官只想到如何去避免战争,而皇上想的却是大熙的未来。因为百官与皇上想的不一样,皇上才会如此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