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能感觉到他正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他丝毫不吝惜自己的手上的力气,他有些冰凉的指尖上似乎还散发着一丝茶叶的清香,但是此刻却掺杂了些许狠决的味道。
我吃痛得鼻子一酸,紧接着眼眶就有些发热,但是我不停地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能哭,绝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掉下一滴眼泪。
“明白了吗?”他压低声音又问了一次,嗓音有些低哑。
我点点头,下巴的痛感让我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起来,说:“明白了。”但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一滴眼泪却不争气地从我的眼角渗出,顺着脸颊“吧嗒”一下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皱着眉头放开手,同时用力把我甩向一边,我就这样一个趔趄,差一点跌坐在一旁的地上。
“滚!”他近乎低吼地对我说道。
我站定之后,看着他已经转过身去的黑色的背影,胡乱地抹了抹脸,然后转身逃也似的大步朝着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是啊,是我自己太天真太可笑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竟然会妄想厉卓霆能够放过我让我全身而退,就像他说的,这是一盘开始了就没有办法轻易停下的游戏。
厉家一向生活在传说之中,素来行事低调,由于家世背景庞大财力雄厚,仍然不免被各种媒体疯狂追踪探究,据说福布斯榜上许多家跨国公司都有厉家所掌握的股份。
厉家,尤其是新一代接手的厉卓霆都颇具传奇色彩。可是厉家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大片黑色的沼泽,而现在的我,正在不知不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但我又能怪谁呢?怪潘明把我送到厉卓霆的身边吗,可是这笔交易,明明是我自愿跟厉卓霆达成的啊,是我自己,亲手把自己陷入到这种境地之中。
夜晚,我把水温调得高高的,洗了个澡。而后我赤,裸着身子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身上的皮肤被烫得通体微微发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不禁伸手扯了扯嘴角,轻声自言自语道:“夏末,开心一点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生出几分莫名的心疼来。
裹好浴巾后,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但是下一秒,我整个人便僵在那里一下子也动弹不得。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子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尽管在黑暗处我的视力几乎为零,但是我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那就是厉卓霆。
“厉总……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朝着他那个方向问道。
他并没有立即做声,只是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啪”得一下按下了手边的开关,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说:“既然有夜盲症,为什么不开灯?”
“我……我忘记了。”我这才看清楚他,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衫,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三颗,微微露出精壮的胸膛,显得随意而又性感,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显得柔和了一点点,但是仍然让人不敢直视。
他轻轻勾起嘴角,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好像要报复别人?”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中包含着一丝戏谑。
“你今天来,就是进行日常羞辱的?”我严重怀疑自己一定是刚刚洗澡的时候大脑进水了,才会跟他说这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
只见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半晌,才继续开口说:“今天下午的事情,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我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似乎很欣赏我这种没有任何好奇心的行为,说:“你不好奇?”
我看着他同样露出一个精致而虚伪的笑容,说:“厉总,我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不该问的,我都不会问。”
“很好。”他点点头,说:“今天下午卓然出现在办公室的事情,我不希望第四个人知道。”
我实在是受够了这种冰冷的对话,比和机器人交谈还要让人崩溃。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说话间,把手里的毛巾随意地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说:“嗯,我也没有人可说,不是吗?”
他大概是被我随意的态度给激怒了,是啊,高高在上的厉卓霆怎么能够忍受别人心不在焉的态度呢。
我说完之后,打算绕过他朝着沙发走去,但是却被他一把猛地扯住了,他一只手握着我的下巴,就像是下午那样,然后狠狠地吻了下来。
一瞬间,我口腔里全都是他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道混合着酒精的气息攫取着我的呼吸。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发现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微微闭上眼睛,而是同样看着我,我们就像是一对斗气的小孩子一样,互相撕咬。
他伸出舌头撬开我的嘴,霸道地攻城略地,我心里忽然涌上那么一股子劲头,然后用力咬下去,他轻哼了一声,然后淡淡的血腥味道在我的味蕾上绽放开来,让我吓了一跳。
他推开我,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令人心惊。他伸手抹去唇角淡淡的血迹,说:“夏末,除了报复,除了那个男人,你什么都不在乎,是吗?”
我看着他,依然朝他笑笑,说:“厉先生,要学会没有心,这是你教我的,我正在努力练习。”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要的是什么,从我见到他第一面以来,我从来没有读懂过他,他有的时候感觉很近,好像就在我一伸手就能触及到的位置,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男人。
可是有的时候,我却觉得自己跟他根本隔着一整个太阳系,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尽管我们已经有了身体上的契合,但是他依旧陌生而且冰冷。
他忽然沉默了,我们彼此相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之后,转身走到沙发上他坐过的地方,一屁股跌了进去,思绪依然被炸得外焦里嫩的。我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有那个男人留下味道和余温。
第二天早上,厉夫人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大概是没有睡好的原因,所以没有出门,我作为她的临时助理,于是也只好待在厉家的别墅里。
尽管这座别墅的占地面积在整个别墅区来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是我仍然觉得,这座有些冰冷的房子就像是一座牢笼一样,让人无法喘息,一心只想要逃。
上午,潘明发消息给我,问我事情的进程如何,我这才想起来,好像把他晾了太久了,而且现在蓝紫恐怕也懒得搭理他了,他大概只有我这么一个指望了。
我不耐烦地回给他一个“等我消息,时机成熟我会联系你”,然后把手机扔进口袋里。
一抬头,小梅正走进客厅朝我走过来,冲我眨了眨眼,俯身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夏末,顾芊芊来了,说是要来看望夫人呢,你要不要上楼回房间避一下?”
“啊?”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心里不禁有些敬佩顾芊芊了,她几次三番在厉卓霆这里尝不到一点甜头,但是却好像越挫越勇,就像是执着的飞蛾一般,不到粉身碎骨就决不放弃的精神真是让人感叹不已。
在我震惊之余,站起身来,打算上楼的时候,顾芊芊已经走了进来。
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少了几分敌意,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语气冷傲地问:“厉夫人呢?”
她像是在问我,但是却并没有看着我,而是视线游离在空气中。
还没等我说话,小梅赶紧客客气气地说:“喔,顾小姐,厉夫人在楼上呢,管家已经去请了。”
她朝我们这边斜睨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我们,而是专心地看着楼梯的方向,等待着厉夫人的出现。
其实我有点能够理解她,现在对她来说,厉夫人大概是最后一个突破点了吧。
在厉夫人出现的那一刹那,顾芊芊原本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笑得那么纯粹而开心,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成分。
我忽然感觉有些恍惚,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顾芊芊居然变脸可以变得如此之快。
“厉伯母,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顾芊芊大步迎了上去,热切地挽着厉夫人的手,撒娇般地说道,脸上带着小女孩的那种可爱和讨喜。
但是厉夫人却似乎并不买她的账,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背,说:“是啊,芊芊,好久不见了,你爸爸还好吗?”
只见顾芊芊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脸上亲热的表情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样,热络地说:“伯母,我爸他好着呢,而且总是提起你,我妈都有点吃醋了呢,可是我特别能理解我爸爸,我觉得特别奇怪,就是莫名觉得您特别亲切,很久不见的时候还特别想呢。”
但是厉夫人却只是淡淡地笑笑,气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尴尬,在这样阳光灿烂的上午,呈现出那种一点即燃的热度。
我想顾芊芊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厉夫人表情中明显的淡漠和疏离,但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下来的,就像是一个人在面无表情的观众面前演出一场独角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