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青见皎儿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也没多说,向皎儿问道:“皎儿,这宅子是你们谢府赠予我的,你可到这里来过?”
皎儿摇摇头,她从小身子也弱,很少出门,今日出门都是娘亲嘱咐了又嘱咐方才让她出来,倒让她兴奋了半天,哪里会来过谢府的一个小宅子?
“走,我带你四处看看。”苏影青兴致勃勃地拉着皎儿站起身,往厅外走去。蒲嬷嬷跟在身后,一出门便看见乔婆子站在廊下探头探脑,蒲嬷嬷盯了她一眼,倒吓得她缩了缩脖子往厨房退过去。
苏影青见到乔婆子,吩咐道:“乔嬷嬷,今日做上一桌菜,我要同皎儿和蒲嬷嬷一道吃饭。蔬肉你自买,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乔婆子忙应下。石榴与小娥本束手站在院中候着,见苏影青带着人出来了,赶紧跟了上去。
谢府虽气派,论起精致来还是这宅子更胜一筹,皎儿高兴地跟着苏影青从廊下一路走过去,一直走进了花园。院中的溪水潺潺流动,鱼儿在水潭中轻快地嬉戏着,苏影青指着假山旁树下的位置说:“这里我还要放一架秋千,到时候坐在秋千上摇一摇,看看树看看花,是不是很好玩啊?皎儿?”
皎儿听了,“哇”了一声,苏影青说着说着,也童心大作,把自己在现代见过的游玩器械一一说给了皎儿听,什么跷跷板、滑梯、积木……听得皎儿一愣一愣的,忙问道:“苏姨姨,你都要在花园里造出来吗?可不可以让皎儿过来玩?”苏影青正说得开心,听她这么一问,失笑道:“苏姨姨已经不玩这些东西了,不过我可以让人做一副积木出来送给你,秋千弄好了,也欢迎你来玩呀。”皎儿听了眼睛一亮,欢呼起来。
到得苏影青自住的小院子,苏影青将将军唤到一旁,带着皎儿同蒲嬷嬷一起进了自己闺房。皎儿看着四处空落落的装饰格子同光秃秃的屋子,皱眉问道:“苏姨姨,你的房子好丑哦。”蒲嬷嬷一听急了,忙拉了拉皎儿的衣襟,说道:“小姐,怎可这么说,这样说可不太礼貌。”童言无忌罢了,苏影青怎会放在心里,她蹲下身问道:“为什么皎儿会觉得这房子丑呢?”皎儿看了看蒲嬷嬷有些不敢说话,苏影青拉着皎儿,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皎儿眼睛一亮,拍手说道:“苏姨姨,你可千万别忘记哦!”苏影青笑着点点头。小孩子说的话都是最直接的,她本就想逗皎儿开心,自然是引着她多说些话。
蒲嬷嬷一脸着急,皎儿却将手一背,指着苏影青的闺房说道:“苏姨姨家里除了白墙就是家具,颜色好难看,而且屋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瓶子、盘子这些摆设,床帐也没有挂,墙上也没有画。”她转了一圈,指着苏影青身上的衣服跟头饰道,“苏姨姨身上的衣服也好简朴,比招儿身上穿的颜色还少。”
“招儿?招儿是谁?”苏影青好奇问道。
蒲嬷嬷干笑着说道:“招儿是小姐身边跟的丫鬟。苏姑娘,小姐很少见外人,说话直来直往,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这小姐说懂事倒也懂事,可就是自出生后就一直跟着娘亲,少有接触外人,说起话来方这般放肆,蒲嬷嬷可愁死了。
苏影青摇摇头,她对皎儿说道:“因为我刚搬过来啊,就像小蜜蜂一样,从花上采来花蜜,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蜂窝筑起来,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好看。我要一点一点将这宅子变得更好,皎儿愿不愿意多来看看?”
皎儿大大地点着头,大眼睛眨啊眨,伸出小手与苏影青勾了手指,说:“苏姨姨,我会一直看着的。”苏影青笑着将她拥入了怀里。
饭后,皎儿有些困了,蒲嬷嬷要坐轿将皎儿抱回去,却被苏影青挡了,道是让皎儿在这儿睡一会儿午觉再回去。蒲嬷嬷想了想,便应下了。苏影青将皎儿抱着,她在姜家的时候,做过活计,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虽然自己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抱着一个小孩倒也算不上吃力。她将皎儿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枕上,给她盖上被子。正要退出去,就听蒲嬷嬷说了一声:“苏姑娘,且等等。”
蒲嬷嬷好似是有话同自己说,苏影青将她领到耳房中,让蒲嬷嬷坐下,问道:“蒲嬷嬷可有事与我说?”
“苏姑娘,在下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蒲嬷嬷也有些为难,自己想说的话在别人看来很可能是俞越,说不定引得苏姑娘生气也有可能。可看在她对小姐这么好的情分上,她若是不说,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心中甚是为难。
苏影青见蒲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好奇,温言道:“蒲嬷嬷,有什么话你与我直说便是,不用顾忌。何况这里又没有外人。”谢府的下人同苏家的下人都被屏在了院外,根本不会听到她们二人的话。
蒲嬷嬷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横下一条心说道:“苏姑娘,我觉得你家下人没有章法。”说完这句话,她小心看着苏影青的表情,见她没有愠怒的样子,方放下了一点心。
苏影青以为她要说大少奶奶或是谢家的事,正洗耳恭听,却没料到她说的是自家事,错愕之下,倒笑了起来:“蒲嬷嬷你正说到了我为难的事上。”于是她将自己的情况跟蒲嬷嬷说了一番,她既是孤身一人,又没有宅门管理经验,只是凭着自己想当然选了几个人,又分派了些事,在宅门里出来的蒲嬷嬷看来,自然是没有章法。
蒲嬷嬷听得她的安排,点了点头,说道:“若蒙苏姑娘不嫌弃,老妪我就托个大,将这宅子里的事给姑娘分说分说。”苏影青点点头,认真地听着。
蒲嬷嬷说了好一通,苏影青这才知道自己做事上有许多的漏洞,比如两个男仆役与粗使婆子的职责不明,没有一个总领,看门的人行事粗疏,乔婆子过分对主人的事关心等等。蒲嬷嬷说道这里,还是稍微夸奖了苏影青一句:“姑娘年纪这般小,就能将这宅子运作起来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只是需要多历练历练罢了。像那几个丫鬟,我方才看着就还不错,特别那个叫石榴的,行事看着就像个大丫鬟做派。”苏影青听了,好歹得了些安慰。
蒲嬷嬷将这些事说完了,最后说道:“老妪我多言了,还请姑娘不要责怪。但若是用不好下人,很可能带来家门之祸,特别苏姑娘你又是一个人在此,更是要小心才是。”苏影青郑重地点点头,从椅上起来,对着蒲嬷嬷盈盈拜下,说道:“蒲嬷嬷一席话,如耳畔惊雷,将我从迷糊中惊醒,幸得嬷嬷提醒,不然他日惹了祸端也未可知。”
蒲嬷嬷没想到苏影青会向自己这么一个下人拜下去,一时慌了,手忙脚乱地去将苏影青扶起来,说道:“我是下人,怎敢受姑娘这一拜。千万别这样,老婆子我受不起。”苏影青仍是将这礼全了,方才起身,诚恳说道:“我从前都是一个人住,没有打理过宅子,不知现在这情形,我该如何做,方能家宅安宁呢?”
蒲嬷嬷细想了想,皱了眉,这苏姑娘比不得高门大户,更是连小家小户也不如,只有自己一人,她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可以信得过的人来帮忙统领。无论是家事还是门禁,都靠着自己一个人,这很难。若真有小人作祟,很容易就捅出个大篓子。她虽看得出问题所在,却也没甚解决的法子。蒲嬷嬷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对苏影青说道:“苏姑娘,这样好了,我回去问问大少奶奶,看大少奶奶可有什么法子解决。”
苏影青颌首,感激地向蒲嬷嬷笑了笑。她又好奇地向蒲嬷嬷问道:“不知谢府前些日子的事可解决了没有?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蒲嬷嬷叹了口气,她们虽终日躲在桐花院中自成一统,但毕竟都是谢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也很是关心。但听大少爷同大少奶奶说闲话的时候道是那何荣始终未曾招认,过不得这两日便要没命了。虽然这几日谢府没有什么其他动静,但大家的心都悬着始终没放下来。
苏影青低着头想了想,对蒲嬷嬷说道:“我想了一法子,你回去同大少奶奶说说,让她权衡一下是否可用,如果可用的话,倒可抓住那幕后的贼子。”蒲嬷嬷听了眼前一亮,忙问道:“是什么法子?”
苏影青如此这般同蒲嬷嬷说了一番,听得蒲嬷嬷不住点头。她本是在前日拜访谢府的时候便想问问情形的,但受了林宝筝的冷遇,气得一下忘记了,既然今日蒲嬷嬷过来了,又听说没甚其他的法子撬开何荣的嘴,便提出了这法子,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便听到厢房那边传来动静,赶紧走了出去,因皎儿身体不好,她一向都只是浅眠罢了,这会儿迷迷糊糊蹬了被子,脚不小心踢在了床栏上发出了一声闷响。蒲嬷嬷忙过来为小姐掩了掩被子,正扯着,便见皎儿睫毛扑闪扑闪,眼睛睁了开来。
蒲嬷嬷为皎儿打理好,便向苏影青告辞了。皎儿临走前,抱着苏影青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苏姨姨,别忘记我们约好的事哦。”苏影青点点头,道自己不会忘记。皎儿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进了小轿。蒲嬷嬷向苏影青道了别,领着小轿带着丫鬟一路回了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