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被老刘头拉扯着,跌跌撞撞的从房顶上攀上一处栏杆,来到一个木结构的双层小楼的二层,两人继续奔跑,跑过走廊转个弯,看到一处廊桥和另一个木楼相连,老刘头冲上了廊桥,却没有跑到对面,而是斜斜的从廊桥上冲出并跳了下去,惊蛰也被拉扯着一同跳了下去,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这才稳住身形,左右一看已经到了一个房子间的夹缝处,夹缝处空间不大,像是一个小巷,老刘头继续拉着惊蛰奔跑,然而突然轰的一响,只见前面砖石横飞尘土飞扬,前面不远的一面墙上已经穿出了个大洞,尘土中有个影子晃动,依稀就是刚刚见到过的那种妖狼。
两人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老刘头看样子毫无对付这妖狼的办法,他唯有拉着惊蛰蹲低身子,躲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惊蛰此时心乱如麻,正在想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会毙命于此,此时的老刘头脸色苍白,一边喘气,一边颤抖着从怀里摸索出两片绿油油的叶子,他递给惊蛰一片,另一片握在手里,然后对惊蛰低声说道“跟着我做,这是一叶障,时间很短,你要看仔细,今天我们哥俩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这个了”,说完他先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呼出,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吐了口口水在叶子上,然后啪的一声把那片叶子贴上了额头。随即惊蛰只觉得空气一抖,老刘头就消失不见了,在老刘头原来蹲的位置,有一片叶子一边在空中微微晃动,一边还“快,快”的催促着他。
这时不远处的妖狼似乎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存在,马上狐疑起来,它缓慢的伸脚,轻轻的挪动,谨慎地避免踩到地上的杂物,一点点靠近过来,它深低着头,两肩耸起,像是随时要发力把人撕碎的样子。
惊蛰赶紧照着老刘头的样子有样学样,把叶子贴在头上,感觉一阵眩晕,像是地面突然消失了,身体失去了平衡,他马上扶墙站定,力气却有点过猛,手打到墙上一阵疼痛,自己手臂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到了。这种看不到自己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两个人慢慢的贴向一边墙壁,极缓慢的顺着墙向前挪动。但仅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妖狼太近了,任何一点声音,都可能被它发现。
妖狼更近了,它满是筋肉的头脸,因为没有皮而显得极夸张的牙齿,就在自己面前。惊蛰紧紧的贴在墙上,假如自己再扁一点就好了,旁边的老刘头全身都在轻轻抖动,他也在拼命忍着。
妖狼发出一阵低沉的呼噜声,嘴里不停淌出黑色的液体,液体很黏扯出很长的丝,一滴滴落在地上。快点走吧,惊蛰想。
然而妖狼停下来了,头扭过来,正对着惊蛰,它看见我了。它能看到那片叶子,惊蛰心想,现在基本上是等死。妖狼还对着他,一动不动,它脸上有不少地方残缺了,有些露出骨头,有些则直接是一个洞,洞的边缘有些火焰的余烬,像烧过的干柴一样,那些地方都冒出一缕缕的黑烟。洞里面像是充满了流动的烟雾。
最终妖狼转过了头,向前迈了一步。妖狼太大了,它的脊背可以和惊蛰肩膀平行,惊蛰可以看到妖狼的脖子和胸了,它的肩膀有七八根骨刺向后竖起,好几根是中空的,正冒着烟,像是极丑怪的香炉。脊柱上则是一整排细细的骨刺。妖狼的胸口也几乎没什么肉,有的话也都粘连着,外面还包覆了紫黑的筋脉。他能看到它庞大胸腔上面的肋骨,一层薄的透明的肉覆盖在上面,像是个破灯笼,透过上面的洞孔,一个拳头大的心脏勐烈的跳着,那心脏也在冒烟。
它又迈了一步,它的腹部惊人的细,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终于,它向着他们刚刚藏身的角落走去。
惊蛰鼻子几乎要贴着妖狼的身体,等待着妖狼离去,惊蛰心想这老刘头还是有两下子的,对他的鄙视稍微减弱了些,就在惊蛰要舒口气的时候,老刘头的身形却已经露了出来,叶子也变成黄色掉在了地上,接着自己的身形也突然露了出来,两人相对一望,发一声喊,齐齐越过那堵烂墙留下的杂物,拼命向前冲去,只听到身后各种声音噗噗嗵嗵乱响,妖狼已经扭转了身子,中间碰倒了不知什么东西,紧紧追了过来。
惊蛰跟着老刘头拐了几道弯,沿途的杂物都扯下来希望阻挡妖狼的速度,可惜这些东西毫无作用,匆忙之中,甚至还给自己添乱。紧接着,前面出现一条通向地下的斜坡,两人冲下斜坡,本来就很暗淡的天色,几乎完全找不到这地下,周围更加模糊朦胧了。惊蛰发现这里居然有棋盘一样纵横交错的道路,道路两边则居然都是低矮的房子,每个房子已破败,黑呼呼的门洞和窗洞告诉他们这里早已不再是适合活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就像是置身于没顶的庞大墓室群,头顶上本来是天花板的地方铺了很多木板,木板大多腐朽,露出很多空洞,偶尔会有些光亮透过空隙透下来,房门外各种家具农具,门板木箱之类的杂物更多了起来,但统统都破旧不堪,好似被遗弃了很久一般,眼前到处都是烂的千疮百孔的破布飘荡。
两人已经奔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回头看时,妖狼却不在身后
正侥幸间,感觉头上火光一闪,妖狼在身后发出的声音又响了些,原来妖狼已经窜至他们头顶,正居高临下的踩着那些木板追着他们,并且已经近在咫尺,惊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骂了一句,然而这个丝毫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没命的往前跑。
这时候那妖狼却因为一块木板严重腐朽断裂而从上面摔了下来,木板洒落妖狼一身,它摇了摇头继续横冲直撞的追赶了上来,惊蛰向老刘头大叫“快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啊”
“我正在想啊”
老刘头一边跑,一边从怀里往外掏摸,他先是掏出了一叠纸,因为紧张没抓牢,那叠纸呼呼啦啦的撒了到处都是,只见到上面画着乌鸦,蟾蜍之类的鸟兽图案,那些纸碰到妖狼身上就发出“嘎嘎”咯咯之类的叫声。那妖狼对此毫不理会,穿过那些纸,追的更紧了。
接着他又摸出个滑溜溜软绵绵像舌头一样的东西,但那东西显然没用,老刘头随手丢掉继续摸索。
然而那舌头却意外的起了效果,它落在路边的破柜子上,柜子随即瘫倒下来,像一堆烂泥,诡异的是,柜子的每样物件都清清楚楚,颜色纹理也和之前毫无二致,那妖狼踩上了柜子,像踩到任何湿滑的东西一样,摔了个四脚朝天。它因此耽搁了一下,不得不重新站起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了些。
老刘头一只手伸进腰间的一个皮囊里,等伸出的时候已抓了一团白色的粉末,只见他两手一搓,然后互相一拍,手中爆起一团白色的烟尘,两手已经被白色的粉末涂满“我们要再快一些,转过前面的弯才行”,两人几乎用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加速冲进一个岔道,一过岔道,老刘头就迅速停步转身,单膝跪地,一手在地上从左往右的划了一道白线,然后他两手猛地用力按在白线两端,啪的一声,地上灰尘爆起,接下来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听声音妖狼已经到了岔道的转角了,老刘头拉着惊蛰转身就跑,惊蛰跑了几步,再回头时却发现妖狼居然背对着自己,正朝相反的方向跑去,而身后也没有刚刚跑过的转角,反而变成一条直路了。和身前一模一样的直路。
此时两人已经瘫倒在地上,累得死去活来,老刘头更是胸口如风箱般,“走,这……这条路……太短……它……它很快……快就会发现,我们还是要……要赶紧”两人勉力支撑起身体,搀扶着往前跑去。
这一带老刘头似乎颇熟,往往本来看起来没路的地方,房间里一钻,或者从一个破洞往下一跳,就马上峰回路转,而这里情况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城的下面还有这样荒废的奇怪民居。既然荒废了却又没有填埋或清理,而是和这上面的城融合在了一起。
很快那妖狼特有的声音再次传来,妖狼有时速度太快,在这迷宫般的地方每次转弯都会因为停不下来而碰到东西,这种声响假如放在平时一定很可笑,如今两人却唯恐避之不及。
“快了,就在前面了,快,快”
"等我们找到空,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疯掉了"
“好”
“你说这是幻觉?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都不是”
“我也觉得,那还有什么好怕?”
老刘头一边喘气,一边想假如告诉他,他又会接受到什么程度呢?
两人前面有个斜坡径直往上重新回到地面,此时妖狼奔跑的声音已经很近了,两人冲上去,在坡顶,有一栋建筑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这个是一座八角塔楼,正对着他们的有扇看起来不知是铜是铁的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