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立，江湖所在
——南朝王语
大义之正，笼称以侠
——南朝王语
以夏为兵国，以平为侠国
——南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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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儿？”小孩儿拉着男人的衣袖，孩童乳慕的目光让这个男人如铁森寒的心尖微微颤抖，他却摇了摇头，甩去袖袍，推开了小孩儿
“兵国寻剑，大夏闻道”
男人走了
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那年种下的树苗都可以乘凉了
那树上的鸟儿来又去，去又回
等到树叶落尽，它们又走了
“它又长出叶子了，他会回来吗？”少年轻声地问着
他自言自语
他看着树枝上渐渐繁盛的新叶，一天一天地看着树叶枯黄
他还记得那个男人是沿着这边走的，那时这里只有一棵小苗
一丈来高，脆弱得经不起风吹日晒
或许他不会沿着这里回来的，因为他不认识树了嘛，都长这么大了！
少年夸张的做了一个手势，接着皱着眉头
“那他肯定也不认识我了，都长这么大了......”
那他不会回来了，对吗？
“他一定会回来的，都长这么大了”
春去春又来
那棵树在一天忽然倒了
在伐剩的树桩旁边，一捧新翻的土壤，一棵小小的树苗
少年栽下了新的树苗
“他会回来的”
“是的，他会回来的”
老男人笑着，他从屋顶一跃而下，掏出腰间的水囊耐心地浇灌着树苗
少年看着他，欣喜地点了点头
“他会回来的！”
“是的，会回来的，但是，需要你去找到他，带他回来”
“他在哪儿？你知道吗？”
“江湖”那人轻笑道，他在少年面前折了一个飘忽的身法
“跪下，我教你一技傍身，使你江湖无忧”
少年讷讷地依言而行，跪伏在地，他中规中矩，不敢逾越
“江湖在哪儿？”他木讷地问着
“是个呆傻”男人笑道
这个老男人教他的一技演化成上下二术，教他择一术取之，上术通星辰，能演万类之变，下术闻地奥，能知万术之源，二者无尊卑，皆自然之理
他选下术，欲知其源，男人教他三万六千种星元演化
他选上术，欲通其变，男人教他三千六百类地术穷奇
欲上学下，欲下学上，欲说教听，欲闻教言
冬练夏道，夏练冬功，春拾秋果，秋种春花
以上学说地理，以下学谬星辰
见水知山，遇树拾路
这个男人确实教会了他如何行走
但他始终没有告诉他江湖在哪儿
“十窍通九窍，寻门入灵光，你也学得了我半成本领，算上你自己的本事，江湖无忧，无忧！”
“我自己的本事？”少年又长大了一点，那老树桩旁的小苗也变得高高的了
“对！你记得你会什么吗？”男人呵呵笑着，伸手在少年头上揉了两下
“我......我会砍柴，挑水，插苗，栽树，还会织布做衣裳！”少年笑着，那脸上明媚的纯真让男人哈哈大笑
“织布？做衣裳？学了我半成本事还能这么好志气的，那只有你了！”
男人笑着，接着狠狠敲着他的头
“那是你该做的事嘛？！堂堂男儿！便是少年身也该有走遍五湖天下的豪气！你这安于一隅坐等花开花败的好志气！是那男人的儿吗！你配吗？！”
男人第一次大吼着，他拿着水囊狠狠砸着少年，仿若怒其不争
“我......我还会等，一直等一直等”
少年不懂为什么男人会勃然大怒，他眼里的水雾弥漫，他的眼底清澈，仿若明镜起了涟漪，露水般晶莹的泪珠从他脸颊滑落
“愚昧，愚蠢”男人狠狠吐出几个字，循着树枝一跃而上，在叶间跃动，竟然迎着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走了，用一种他意料中的方式走了
那个男人不希望这个孩子卷入繁华之中
或许他不曾来过，这个孩子会在长大之后当一个好裁缝，娶一个小村妇，用最平凡的姿态过完一生
这是他想看到的，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个人从星云中踏歌而来，他必须沿着星辰的轨迹行走
这个少年是轨迹中最重要的一颗星辰，他需要他，却也不需要他
“他也走了，会回来么？”
少年抱着双膝蹲坐着，他的不解中带些苦恼
或许他已经没有选择
江湖在哪？
他问着，他起身，他带上那个男人留下的东西
他绕过树苗，沿着曾经男人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这个少年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男人给他留下的是多么弥足可贵的珍宝
这个在还没有进入世人眼中的少年带着风声与黎明走了出去
他知道星辰与大地的规律，也知道它们都在按照规则运动，那轨迹和永恒是那男人教给他不可逾越不可冒犯的规矩
他将在规则下行走
江湖很大，大到他找不到的程度
他会去找，他有着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沿着山道行走，出入林间
他循沿地脉，那汇聚如潮向北涌去的大势，清清楚楚地在北方起伏着龙脉
人间王之所在，乃龙气汇聚之地
他明悟，却摇了摇头
他找的那人不在那儿
他席地而坐，以夜卜算，星辰为卦珠，向他推演出那个男人行走过的路线
他出山往西去，又向东游，得入中州，复而入南朝，听南王语，继而以沂州向西，直往北上，止于大夏
他沿着他的路行走，踏着他的脚印
他向西直拜喜王，得贤士相助，以车马护送其入中州
“先生师承晓公，当为吾尊”贤士大笑
他半生只得两人，一个是他去寻的人，一个是来寻他的人
他坐上马车，卫甲相携左右，直入王城
天子年少，摄政王亲自出宫来见，三步便止拜先生
他下车，沿着那个男人的脚印往王庭后院走去
摄政王紧随其后，以虎威喝退那些欲上前来冒犯的人
这张藤椅上穿着素白色衣袍的老人抬起了眼眸，他曾经与人以星辰对弈数载，耗空百年岁寿，却只落得个不胜不负难分难解
他有不服，却也心服
他浑浊的眼中冒着一点星光，那星光微弱却能透入人心
“你去哪儿？”老人低垂着眸光，不再去看他
他点了点头“江湖”
“曾经有人也要去江湖，却开创了一个侠，兵，国，朝的时代，你去江湖作甚！”
老人厉声喝道，他此刻威势无匹，年老佝偻的身躯仿若笼盖住了青天白日
“找人，一个男人”他说道，却发现眼前的老者卧回了藤椅之上
老人睡了
他轻轻拜别老人，辞别王城，往南朝而去
车马被他弃在了中州，喜王之兵有生之年绝不南下
他入南朝，拜王臣
王臣引他同乘
他踏足沂州
王臣领他来到古碑前，大笑而去
这碑上有着玄奥古老的流纹，他立在碑前，驻足七天七夜，演化勾陈，继而他舍碑而去
向西过青州，入阳州，阳州帝乡，有龙气盘桓，他牵引龙气与天相变，继而往北，再入并州，继而入夏
夏为兵国，以武为长，以器为长
他由兵川入，由剑冢出，斯以龙形化大夏之国
他不入王庭，于山野拜大剑师
“哦，你说十来年前那个来求剑的小子啊，记得记得，那小子可是好胆，直接拜了我祖师爷的山头，当时啊，那老头子将用尽毕生心血铸成的奇剑给了他”大剑师啧啧奇谈
“说来也奇怪，祖师这把奇剑在门里门外乃至天下人皆可得却无人可得，这小子居然得了，当时我还啧啧称奇呢，可惜啊，天妒英才，那小子好像是夜里走瞎路不慎掉下悬崖了，我当时带着许多人去找都没找着尸骨，可惜了”
大剑师言语低迷，不知是可惜人，还是可惜剑
他惘然不觉，纳头一拜，辞别剑师
他在崖底戏水，鱼鳞弄足，他循着鱼鳞指出的方向，往上游走去
百里之遥，从下而上
这宗门有些年头，却是在二十年之内的红木
他遥步而上，涉水而行
“你是来寻掌门的么？”黄鹂般的声音叮咚响起，他看向前方
那是一个黄衣服的女孩，手里捏着三尺寒芒，正对着他犹如毒蛇吐信
他点头
女孩剑锋转动，指尖勾勒着优美的弧度
“掌门说了，江湖不适合你，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老老实实传宗接代，当个无忧的平头百姓就好！”
他笑笑，绕过女孩直往前去
女孩的剑横在他的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喂！傻子啊，本姑娘说的话你没听见啊”
他任由剑刃上沾满他的血液
他固执着前行
“......你，你好大胆！剑宗门下！号令一出，谁敢不从！你！你！”
女孩惊怒着
她被这人的大胆骇住了
他前行着，没有理会任何人的阻拦
也不再会有人阻拦了
他的身体与这始终沸腾的河水纠缠在一起
他的面前存在着一座孤坟
墓前摆着点燃不久的香烛
那点烛火在他面前慢慢燃尽，将他的光明淹没至黑暗
他痛哭流涕，悲怆于天地之间，令风云为之瑟瑟
他终于起身，他要用山河变动之术，要将这孤坟移至别处
那是那颗小树的旁边，在他的家前
他踏水而行，还未走出一步，却被男人一巴掌打落水中
那个教导他地演星棋与天变地势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头，继而在水中俯身，朝那男人拜伏下去
“你是真当你神通无敌了！改天换地，变天地大势那是要被天罚的！”
男人怒不可遏，掏出腰间酒壶便砸去
他不闪不躲，任凭他来砸打
男人打的累了，坐在岸旁喘着粗气
他躲在水中泥道上划出沟壑，他还是要牵引天地，龙气自南而来，源源不断
它们蜂涌灌入墓穴之中，使得山河龙脉变幻未尝
男人自然知道，他没有去阻止，也无法去阻止
“你可想好了！送他回去，那么你便是这定地之人，就是死了，尸骨也不得离开此地！”
他不言语
领着那坟墓向东方而去
他回家了
他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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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为什么守墓人没有墓吗？”
“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座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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