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千含怔怔的望着锦润公子,完全将林挽阳忽视掉了。没有得到她起身的命令,林挽阳便只好一直福着身子。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这般维持着动作,很快身体就有了微微的颤抖。赫连辰从床前起身,眼睛直直盯着林挽阳。看她快要承受不住,想要将她搀扶,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又动,终究是没有伸出手去。
展承天冷冷看着,眉头紧皱,他走上前去揽着林挽阳将她扶起来:“你身体不好,这些虚礼还是不要了。皇姐也不会在意的。”
展千含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惊讶的看着展承天。展承天立刻转移了视线,不去看她。
展千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可是那笑绝对比哭还要让她受不住。展承天方才的那句话,分明是……
赫连辰的视线依旧凝在林挽阳的身上,展承天按耐不住,冷冷的看去。赫连辰心中一惊,立刻低头。
殿中很宁静,宁静的有些可怕。锦润公子还在诊脉,展千含睁大眼睛望着帐顶,赫连辰低头,展承天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林挽阳依偎在展承天怀里,面上毫无表情。
气氛很怪异,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原本曾经亲密无间的感情,突然就竖起了一道高墙。
他们都曾经经历过非常痛苦的时刻,在面对敌人、面对对手的时候,他们都可以保持冷静,做出最理智的选择。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们却觉得如此难捱。这沉闷的气氛,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诊脉不过是片刻的时候,他们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锦润公子的手指从腕间离开,下意识将展千含的手放进锦被里。这样一个动作,他做的熟练,等到做完,脸上有不易察觉的怔愣。
他阴沉了脸色:“我再开些方子,注意十日之内不要下床。”
后来终于离开了太舒殿,林挽阳都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殿中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连她都感觉不自在。
身后有声音响起,“你……”赫连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将她望着。
林挽阳闻声转身,扬眉诧异道:“卫国将军?将军不留在里面照顾长公主,出来做什么?”脸上笑靥如花,似乎前段时间差点没了性命的人不是她。
赫连辰一步步走下台阶来:“你……还好吗?”林挽阳危在旦夕的那日早上,赫连初轩不仅对他封闭了消息,更是寸步不离的将他看着。过了好几日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十四年后,他差点又将她害死。
十四年前,十四年后,他都将她害的如此凄惨。
林挽阳脸上笑容不变:“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只要将军看好你未来的妻子,让她也离我远一点,我想,我身体再差,也还是能够多活几年的。”
赫连辰的脸色苍白,手掌紧紧握成拳头,极短的指甲将掌心的肉都抠破了。
“对不起。”他只能说这三个字。
林挽阳轻笑,欲再次与他撇清关系,却见锦润公子也从太舒殿中走出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赫连辰。
林挽阳歪着头调笑:“锦润公子怎么也出来了?难道是找我有事?虽然长公主想和皇上单独说话,但是也不至于一个个的都出了这太舒殿来找我啊。”
“娘娘身体还没养好,不要在冷风里长站。”锦润公子走过来,他忍着不去看赫连辰,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将军对娘娘有什么话要说?”
锦润公子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是不知赫连辰和林挽阳婚约的事情。这次出来偶然看到赫连辰和林挽阳在一起,不由的心中诧异。因为林挽阳身份的秘密,再加上展千含喜欢赫连辰,锦润公子心中立马警醒。
赫连辰怔了一怔,反应的倒是很快:“贵妃娘娘是赫连家的义女,家中父母担心贵妃娘娘身体,便特意问上一问。”
林挽阳笑:“皇上将我照顾的很好,请义父、义母放心。赫连……按理说我也该叫你一声大哥的。还请大哥如实回禀。”
林挽阳对锦润公子点头一笑,转身离开:锦润公子对赫连辰的敌意,她可是看出来了。让他们二人斗上一斗,也没什么不好。
走出没多远,林挽阳听到锦润公子在背后说:“贵妃娘娘毕竟是宫中妃嫔,将军也很快要娶师姐,虽然将军是贵妃娘娘名义上的兄长,但是也别太亲近了才好。”
赫连辰低头:“公子说的对,我会注意的。”
林挽阳听着,忍不住觉得好笑:情敌啊情敌。心中也为锦润公子感到可惜,为长公主付出了这么多,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还要努力阻挡那个男人的桃花,真是可怜!
隐隐的,也有一丝庆幸。幸亏展千含嫁的人不是锦润公子,幸亏锦润公子和展千含之间因为这件事情有了隔阂,否则,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吃亏的。
展千含醒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在宫中,最发愁的不是宇文流光,而是勤荣。
“娘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如果皇上和长公主开始惩治老爷,宇文家完了,我们凤虹殿,也就完了。”
宇文流光低头绣着手中的一块帕子:“这件事情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呢。你急什么?就算结果出来了,真相大白了,自己做的事情,还能怪得了谁呢?”宇文流光忍不住冷笑。
勤荣阴沉下脸来:“娘娘,老爷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可拿我当做亲生女儿?!他可拿我的母亲当做他的妻子?!”宇文流光将绣花竹圈一下子砸在勤荣脸上。
“娘娘,如果宇文家倒了,你和听蓝公主,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宇文流光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勤荣继续道:“这冬天里冷的很,锦润公子的身体那么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熬不过去了。还有长公主,长公主伤的那么重,能不能治好,谁能说得准呢?”
勤荣一字一句说完,宇文流光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你什么意思!”
“奴婢没有什么意思。奴婢只是想,这羌国,辅佐皇上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长公主和锦润公子,如果……如果长公主和锦润公子出事了,我们老爷自然是担起辅佐皇上的重任,到时候只怕要劳累许多。”
宇文流光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她指着勤荣:“你……你疯了!”她竟然会想到谋害长公主和锦润公子!
勤荣一脸坚定:“娘娘,这是老爷的意思。而且,这是我们宇文家最后一搏的唯一机会!”
勤荣抓着宇文流光的手:“娘娘,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听蓝公主的下场,会比我们更加凄惨。”
“你……你不要拿听蓝来威胁我,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到底知不知道!”
“娘娘,奴婢知道,可是奴婢更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娘娘的听蓝公主会死的很惨,娘娘那可怜的母亲,也不会有好下场。”
宇文流光忍不住冷笑:“生在宇文家,就是我这辈子最绝望的事情。我不过是担了一个宇文的姓,你们就拿我母亲和我的亲生女儿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我!”
“娘娘,你没有别的选择。”
宇文流光继续笑:“好!好!”
勤荣眼睛一亮:“娘娘答应了?”
“不,我没有答应。那样的事情,我宇文流光绝对做不出来。但是……你如何做,你如何应用我的名义,请姑姑随便!我等着,我等结果!如果你们失败了,我就亲手杀了我的母亲,再带着听蓝一起下地狱!如果你们成功了,勤荣姑姑,请你在我父亲面前替我们这可怜的三个女人求求情!”
“娘娘……”
“呵呵,府中的女人再得宠,那也比不上姑姑这般肯牺牲一切帮助他的人啊。姑姑,以后你做了我的母亲,请你一定要替我们向我那父亲求求情,放过我们吧。不管是这宫里还是宇文家,让我们离开,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宇文流光说着,直接就跪在勤荣面前,重重的磕下去一个头:“宇文夫人,宇文流光求你了!”
那一整晚,宇文流光都没有歇息。她在听蓝公主床前坐了一会儿,看着熟睡中的听蓝公主,手掌狠狠捂住嘴巴,痛哭流涕。后来,她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熄灭了火盆,躺在地上,感觉那刺骨的冰冷,缓缓闭上眼眸。
凤虹殿中,烛火一夜未熄。凤虹殿外,宇文奚数十次经过,每一次都忍不住向里面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