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骏给陈思明打电话，声音有些疲惫，背景是爵士乐。
“你不是心理学专家吗？来给我分析分析，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思明大惊，导致打翻了咖啡，褐色的液体落在白色的医师袍上。
“老天，不是真的吧！你还没搞定那个叫唐心的女人？”
唐心到底还是搬出来住了，地理位置不是很好，但好在价格便宜。搬家那天乌云密布，到了傍晚就下起了小雪，唐心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抬手盖在冻得通红的脸颊上。
程旭开车停到了唐心面前，车窗滑下，他探出了头。“快上车。”
唐心跺了跺脚，拉开车门弯腰坐进了后排座位，冲着双手哈了一口气，双手互相摩擦试图能产生点热量。
“这天真冷。”
程旭新交的女朋友才二十岁，单纯可爱。“唐心姐，这么冷的天气吃火锅肯定特别棒！”
“小凡妹妹好呀！”
樊小凡是程旭父母介绍给他的，两个人相亲认识，吃了一次饭后，小姑娘就对程旭这个大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而一发不可收拾的缠上他。
认识程旭这么多年，唐心还真不知道他的家里是做什么，只知道应该会有些钱。程旭今年也快三十了，父母急于给他安排对象情有可原。
唐心搬家程旭帮忙是很正常，但现在他屁股后面多了个小尾巴，唐心多少会有些尴尬，特别是一需要程旭动手的时候，樊小凡就用谴责的目光紧紧盯着唐心，这让她有种负罪感，结果一整天下来，她快累瘫了。
“唐心姐姐，你搬家男朋友怎么不来帮忙呢？”唐心有个很优质的男朋友这件事，樊小凡从餐厅店员嘴里得知，故作天真的问道。“听说你孩子很大了？有时间带来玩玩，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别闹了。”程旭不满的看了眼樊小凡，慌张的打断她的话，从后视镜里和唐心对视。
“别听小凡胡说。”发现唐心脸上并未有异样，才又继续说道。“想吃些什么？搬家累坏了吧！”
樊小凡撅起了嘴，有些委屈的嘟囔。“程旭你真讨厌，我又没说错什么？”随即俯身过去拉住程旭的胳膊，摇晃。“我是你女朋友，你应该听从我的意见，我要吃火锅！”
其实这一个月来发生了很多事，厨艺比赛已经进入高潮，唐心毫无意外的进入总决赛。她也不是厚脸皮非要腻着程旭，只是好朋友了这么多年，有些事已经习惯了。
“樊小凡你松手，我在开车。”程旭的好脾气也被磨没了，声音大了起来，脸色冷凝。
樊小凡低下头，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手指依旧紧紧抓住程旭的衣服。
“你为什么凶我？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唐心脸上的笑越加僵硬，连忙接口道。“小凡喜欢吃什么就去吃什么，程旭你都快三十了，能不能让着点小凡。”
其实唐心是非常想跳车而逃，夹在情侣中间什么的最讨厌了，热别是那种吵架拿你当炮灰的那种。
就在这时，唐心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低头在包里找手机的时候，唐心差点都泪流满面了，真是神来电，救她出火海。
电话接通，竟然是好长时间不联系的陆月。
“唐心，你那个优质男朋友不是GAY吧？”
唐心一愣，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什么？”
“就是那个楚骏，是不是GAY？”
唐心嘴角微抽：“你怎么看谁都是GAY呢！”楚骏要是GAY，楚小泽是怎么回事？还有自己是怎么回事？到底陆月在说什么？
陆月的声音压低，八卦兮兮。“我在Y酒吧了，和一个GAY闺蜜在喝酒，他说认识楚骏对面的那个小帅哥，是圈内人，我上次见你好像很认真的样子，你们还有孩子，怕你被骗婚，提醒你一下。”
唐心虽然知道这绝对不可能，但还是心跳快了几拍，楚骏到底怎么回事？玩女人不够还玩男人？真是够了！不禁抬手扶额。
“他有未婚妻，我和他根本就没关系，管他和男人女人还是兽在一起呢！陆月你要是闲没事就去找个工作，别总想这些有的没的。”说完就要挂电话，陆月刚要说话，就被唐心打断。“以后别给我说这些东西，我现在光棍一个。”电话那头有些乱，不禁叮嘱道。“你少喝点，别总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找个合适的人安定下来比什么都好，注意身体，再见。”
挂断电话，前面吵架的两个人都回头盯着她看。
“你和楚骏分手了？”程旭问道，神色凝重。
“是呀！”唐心最近没剪头发，发梢盖住了眼睛，有些微微不舒服，宽大的围巾让她半张脸都陷了进去，后仰靠在座位上。“陆月最近越来越无聊了。”
樊小凡咬了咬下唇盯着唐心看了一会，发现她没搭理自己的意思才转过头去，这时候前面信号灯变成了绿色，车子启动。
车子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停下，到底程旭还是妥协了，其实他对这个小丫头也不是毫无意思，唐心心道，其实谁离开谁都能活，这世界上总有一个合适你的人出现。
樊小凡年轻喜欢刺激，点的是变态辣锅底，程旭和唐心相视，都是一脸无奈，不管是海鲜还是肉肠，到胃里都仿佛带了火似的。
灌了一口冰镇啤酒，唐心脑门都泌出了汗，挽起袖子，叮嘱对面吃的热火朝天的樊小凡。“别吃太多了，伤胃。”看了眼只灌白开水的程旭，一脸感概。“我果然是老了，年轻真好！”
程旭又喝了一口白开水，摇了摇头，随手帮樊小凡面前的果汁添满，叮嘱。
“真不知道这样是吃菜还是吃辣椒，喝点东西中和下，别真吃出胃病，我怎么向你妈交代。”
对面两个人的互动，不管程旭嘴上说的多不好听，但他对樊小凡的在乎也是真的，心口有些堵，最后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也有女朋友。
每个人都找到了归宿，自己呢？突然醒悟这想法有些酸，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既然不会和程旭在一起，他和谁在一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喝口啤酒掩饰情绪。
“这样辣才过瘾。”樊小凡把沾满红彤彤辣椒的食物填进嘴里，辣的只吸凉气。程旭看不过去，就拿饮料塞进她手里。
“喝水！”
吃完饭拒绝程旭要送自己回去的提议，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夜凉如水，唐心在火锅店起的一身汗被风一吹透心凉，打了个哆嗦，抱紧手臂大步朝前面走。
冬天的夜，行人寥寥无几，唐心没有打车的心情，就一直顺着马路走。不久前，弟弟唐成给自己打电话，他说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希望自己能回去看看，有些事并不如表面上那样，谁都有自己对生活的理解，父母以为的好只是他们不赞同而已。
一个人什么都能选择，就是不能选择出生，亲情这种东西你没法选择。不管父母对你做过什么，他们都是你的父母，血脉相连的亲人，等失去了再去怀念无济于事。
这漫长的路，唐心手抄口袋，走的缓慢，她没有什么可期待，所以也用不着慌张赶路。父母是好事赖，唐心不恨他们，怎么恨得起来。生命短暂，六十多岁的老人，恨也好，爱也罢，还能有几年相处的光景。
路边有摆地摊的妇人，她身边跟着七八岁的小男孩，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母亲拉过男孩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孩子扯着嗓子哭。母亲问：“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男孩嚎啕，死不认错。
母亲的训斥还在继续，却在孩子看不到的地方，母亲拿干净的毛巾擦男孩后背的泥水，取下自己的围巾外套盖在孩子身上。唐心看过去，不远处有个浅浅的水渠，大概是淘气的男孩掉进去了。
唐心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办错事的时候，母亲常说的那句话：我并不是想教训你，只是怕你受更大的伤害，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唐心宁愿相信父母的责骂是怕自己掉进悬崖，死的凄惨，而不是为了那些钱……
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手机铃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格外清晰。从包里找出手机，闪烁的是程旭的名字，接通。
“你在那里？”
“路上。”
“那条路？我怎么没看到你。”
唐心抬头看了下四周，她对这片不是太熟悉，从路牌上看出来确实是条不熟悉的马路，报了名字。“怎么了？”
“你怎么会走到那条路上？”程旭问道。“你家的方向根本就不是那边，怎么？没打车？”
“本来想打车的，但刚才吃多了，就散步消消食。”唐心笑笑。“我之前除了上班就下班，路况确实不太熟，可能是走错了。”不远处的孩子已经不哭了，他穿着母亲宽大的棉衣，撅着嘴坐在小板凳上怄气，母亲里面只剩下毛衣，在寒风中有些萧索。
心头一酸，这世界上没有不想对孩子好的母亲。
她已经好久没见楚小泽了，咨询过律师，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打官司绝对没有赢的几率，想见孩子还必须要求楚骏。
“你和樊小凡快到家了吧？”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就过去。”程旭说道。
“不用了，我打车一会就回去。”唐心拒绝。
“你是我们餐厅的招牌，要是有个闪失，我的店不就开不下去了，我其实是为自己打算。”程旭手中打方向盘，车子朝唐心所在的地方奔去。
“樊小凡呢？”唐心上车对程旭说道。“你们不会又吵架了吧？”
“小孩子脾气，过一会就好。”程旭毫不在意的说。“九零后，独生子女，以为全世界都该宠着她。”
“小凡是个好姑娘，确实应该宠着。”唐心不想对别人的感情多说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想法不同，相处的方法也不同。转移话题。
“你最近经常不在店里，忙什么去了？”
“家族生意，我也老大不小了，爸妈就开始把我往火坑里拖了。”程旭笑笑。“每天忙得要死，樊小凡还一个劲的烦我，找个年纪小的女朋友还真的费劲。”侧头看了眼唐心，如果不是自己母亲以死相逼，他还真不会这么快的和樊小凡处对象。见面到现在也就一个月，母亲就逼着结婚，简直是疯了！
唐心也跟着笑笑，她早猜到程旭的家境不凡，看到樊小凡出现的时候更加确定这个猜测，她再不懂得名牌，樊小凡身上穿的衣服，手里拎的包，经常出现在时尚杂志上，是个女的都认识那几个牌子。
“父母都是为了儿女好，他们也有他们这么做的道理吧！”随即又想到自己的父母，有很多道理，我们能用它说服别人，却没法说服自己。
“各家都有各家的烦恼。”
没想到程旭这样的人也会叹气。“从小他们没管过我，到如今大了，才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儿子。”程旭的笑容并不轻松。“我不喜欢在办公大楼里朝九晚五的沉闷工作，那不适合我。”
唐心想起程旭平时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也许只是没有尝试，没有人是完全定位好的，什么都有适应的过程。”
程旭开车很稳，和他这个人一样，他穿着一件短款浅色羽绒外套，搭配蓝色仔裤。车子一直开到唐心的楼下，他侧头看向唐心，唐心刚要下车的步子就顿在原地。
“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搬家是为了离我更远一点吗？”
唐心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看着程旭半响，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只听程旭继续说道。
“我们很合适，我脾气好，可以包容你的坏脾气。你喜欢做菜，我喜欢开餐厅，我们都喜欢吃清淡的食物，我觉得没有人比我们更相配，我不喜欢商业联姻，为了利益而结婚。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有家的感觉，我们都是孤独的人，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呢？”
程旭很好，好的无可挑剔，唐心还想怎样呢？错过这个人她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她脾气不好，性格不好，喜欢钱，还生过孩子。
“我配不上你。”
唐心不敢去看程旭的眼睛，低头转身就跑。
程旭看着唐心的背影，缓缓抬起了手盖在眼睛上，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命里无时莫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