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似血,落日的光辉没有一点力气,软弱的照在我的身上,我手中拿着一把刀,无力的向前砍着。我知道我现在如同那渐渐沉没的夕阳,过没片刻,我便会沉沦,当太阳落在山的尽头。黑夜来临,我的生命也会死亡。
我前面的那位齐国兵士拿着刀也向我砍去,可是他没有我的刀快,在我一刀砍断脖颈后他的刀停留在我的胸口位置,然后掉在地上,他倒下,先我一步堕入黑夜。我扫了一眼周围,无力的瘫倒在地。整个落雁关前站着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现在,我倒下了。战场也安静了下来。还有没倒的,只是前方十米远的那杆大旗,旗身很破,中间有一个破洞,透过破洞,便能看到夕阳。
战场上生命如同赌桌上的银子,都是珍贵的东西,但在一定的场合都如大粪一样贱臭,没人怜惜。我---李明远,十八岁。也许再过片刻也如同大粪一样。被人遗忘。混合着我方或敌人的尸身,一同埋进一个很大的坑中,结束这条微不足道的生命。
我转过身子,眼晴正好望着那片雄伟的关口,昔日高不可攀的城墙布满了洞和血。关口那面旗子斜斜搭在垛口处。想必握着旗子的人此时已经睡着了。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落雁关攻了三天,三万河番国兵士,二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已经为这道关付出了生命,但这座关依旧在,也许这些人都要白死了。想到此处,我的血液又蠢蠢欲动。似乎内心有些不甘。但转瞬间,血液又变得冰冷。纵使再不心甘。我想都与我无干了,因为我快要死了。
战争没有一个人愿意面对,尤其是信奉佛家的河番国臣民。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城墙,我的拳头握紧,既使快要死了,都不能减少我对齐国国君的恨意。
二年前,齐国国君突然下发旨意,全国灭佛。改信皇天道,齐国境内诸佛寺庙全部拆迁,和尚改信皇天道。不改信者全部处死。
这本是一国内政,河番国无权干涉,但河番国以佛立国,历代国君退位后都会到河番国静安寺出家。河番国君提出交涉,希望齐国将不愿皈依皇天道的僧人谴反至河番国,因为有些僧人本就是河番人氏,不过在齐国寺院传诵佛法而已。
可齐国国君接见河番国使臣交涉后,不但将来使杀了,还将在齐国诵扬佛法的河番国僧人也杀了,并屯兵饮马河,攻占了河番国边境重镇河源镇。
消息传遍河番国境内,不但国君镇怒,河番国百姓也义愤填膺。河番国子民对佛法敬若神明,佛教在河番国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怎能容外人轻易亵渎,何况齐国侵占河番国领土,有灭河番国之心。河番子民如何不怒。
不等国君召唤,河番国百姓纷纷拿起刀枪,开始反抗齐人。我就是其中一个。
我出生在河番国河源镇三十多里远的李庄。李庄虽然不大,但与齐国人很近,如果我不参战,我认识的李庄人就可能有人会死,所以我参战。
河番国在这片大陆中不过是一个小国,东南西北不过千里,处在大陆的最南端。与三国接壤。靠北接壤的是强大的夏国,国土面积是河番国的十倍。西北是晋国,也是一个大国,东北便是齐国,也比河番国面积大一倍。
我河番国如此弱小,之所以能在大国中依然安在,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我河番国每一个子民都有信仰之心。不惧死生。佛说,死是解脱。死了便可到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就是天堂,比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好过一千倍。我们如此尊重信仰佛,都坚信我们死后一定会进入天堂,进入那个名叫香格里拉的美妙世界。
几百万不畏死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强大的夏国都束手无策,何况是齐国。
战争打了将近一年,从边境战争发展到全面战争,两国都损失惨重。相对河番国来说,齐国更惨。因为河番国不但收复了河源镇,还攻占了齐国十七关。十七关虽然面积不大,但对齐国非常重要。这些关口是齐国疆土的天然屏障。落雁关是最后一关,只要攻破此关,接下来便是青绿平原,齐国再无险可守,有亡国之危。
齐国也知道此关对于齐国意味着什么,亡国之危同样激发着齐国人的斗志。两国在落雁关交战一个月,河番国始终没有攻破此关。
落雁落雁,既使大雁都飞不过此关,可知攻打有多不易。
可现在,我都快要死了,为何还想这些事情。我的身上开始发冷。天色已变的昏暗,那道残阳落了一半,极淡的光线笼罩在落雁关前,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听佛僧说,得到佛眷顾的人临近死亡时可看到五彩的斑雨。我没看到五彩斑雨,也许没有得到佛的眷顾。我苦笑了一下,我虽是河番人,但却不那么信佛。因为对佛的一些话有怀疑。
我之所以参加战争,是为了抵抗齐国人,我不希望我所认识的河番人死在齐国的刀下,尽管我已经是一个孤儿,所认识的人也不过是李庄的一干村民。
父母在五年前先后病故,作为砍柴为生的我,面对邻国的入侵自然少了比别人更多的牵挂。也因为牵挂不多,使我杀敌时总冲在前面。当不畏死时,死总是远离你而去。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活着。
我忽然想起自已刚才涌动的热血为什么消逝的那么快,也许是齐国人再也无力攻打河番国,再也无法骚扰我相识的村民吧。
想到此处,我突然放松,意识开始模糊,可我期待的五彩斑雨仍旧没有出现,是我的心不诚,还是佛本就是骗人的。想到此处,天猛的一暗,夕阳彻底沉沦在山的那一边,黑暗来临,我也人事不知,也许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