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在工厂当保安,住在厂门卫房二楼的集体宿舍里。我每次来这里,都是他临时安排跟厂里的女工挤一挤。后来他指着一个女工问,让她给你当嫂子怎么样,我连脑子都不过回答道,好啊。现在她真成了我的准嫂子,一点也不贤惠,都怪当初我不负责任,随随便便给她开了准入证。整得我现在看见她就闹心。
远远看见门卫房二楼人影晃动,我忽然改变主意要撤。三哥那张破嘴,比老太太还事儿妈,见了我准要喋喋不休地盘问,怎么回来这么晚,跟谁在一起?城里治安差,出了事怎么办?有那么多顾虑,把我锁入深闺他才安心。真闹不明白,才大我十几个月,他那家长的范儿从哪里学来的。真是服了他。
听说我要撤,这祸害一点意见都没有。巴不得我整宿都和他在一起。我说去城中心同学家住一宿,他没二话,载上我就走。
玉宛家里分了三居室的新房子,留她一人看管火车站附近的老宅院。去那里借宿是最好的选择。
偌大的院子把红砖瓦房围了起来,我拍打着铁门喊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不灰心,不放弃,继续喊。院里黑灯瞎火,悄无声息。怕她睡得太沉,我飙高音,要震晕她。
我还没累歇菜,这祸害却撑不住了,把我揽进怀里,吻住我的唇叫停。我毫无防备,差点跌倒。
他附在我耳边低声恳求,别喊了,咱们去旅店开房吧。我给你包个房间,学习期间你一直住在那里,以免寄人篱下受人家的白眼球。
美得你!这么晚旅店早关门了。
不会的,夜里有旅客下火车要住宿,旅店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
不行!我拒绝得巨干脆。他想拿我当小蜜还是情人包养?美得他!随随便便就开房,我可没那么贱。我沈发贞乃良家妇女,堂堂的黄花大闺女,不干那掉价的事。要睡我也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荷尔蒙烧得巨旺,他的思想被下半身主宰着,可怜巴巴地哀求,我保证不碰你还不成吗?
知道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拒绝得更干脆,冲着院子继续喊。
他被我逼疯,跃身跳进院子,不大一会儿又翻出来对我说,撤吧,跟我去同学那里睡楼顶。这院里没人。
没人也不跟他去!我还有底牌没亮。离这儿不远还有个同学,投奔她去。
知道我一犯倔九头牛都拉不回,他只能百依百顺,载着我在城里穿行。翻过铁路,东边就是目的地。我一下车子就使劲拍门。这回运气不错,同学在家。从睡梦中回到现实,她说话都有点含混。深更半夜见我堵在门口,她吃了一惊。瞥见我身后的祸害,她迟疑了一下。知道她家地儿小装不下,我向他挥手告别。关上门到水池旁胡乱洗了洗,就睡了。
躺在床上我睡意全无。眼皮光得跟抹了油有一拼。笑容在脸上定格,心里装满了幸福。从黄昏到夜晚与那祸害相守的每一秒都令我回味无穷。异地相逢本身就是奇迹,他还陪我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城市的夜多迷人啊!假若不是他,我怎么能拥有这么多美妙。
我那兴奋劲跟赌徒面对一大堆赢来的钱有得拼,如痴如狂到了发疯发癫的边缘。一起吃喝的每一幕情景,像放电影似的,一组组镜头在大脑里定格重现,翻来覆去地折腾,生动鲜活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我情不能自已,眼看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便焦急地想,明天要去听课,这样彻夜不眠,白天怎么打得起精神!早知道睡在床上这么遭罪,还不如陪着他在大街上逛一夜,说说笑笑总比在床上烙饼子来得好。
对面一家有人起夜开灯,灯光照亮了我睡的这间屋子。我仰卧在床上浏览房间的一切,墙角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蚊帐顶上悬着一台微型电扇,小巧的扇叶设计得巨有创意。同学睡在床那头,沉在梦乡里真让人羡慕。
上下眼睑之间像有一条宽宽的银河,总也合不拢。我苦恼地警告自己,睡吧,天马上就要亮了,你再不休息一下,白天还要不要听课?越是这样想,我越睡不着,频繁翻动身子,又怕碰到同学,扰她好梦。我就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地仰卧在那里。老是一个姿势躺着,跟坐牢一样抓心挠肺。我小心翼翼地翻,尽量把腿蜷着,与同学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
一夜无眠,曙色初露我坐起来喊同学,我要去听课了,你还睡吗?
她睡意朦胧中她咕哝道,你自己去门口的小吃摊上吃早点吧,我就不起床送你了。
OK,你睡吧。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把香蕉放在卧室一侧的书桌上。她立马喊住我,你把它拿走!
像我这样冰雪聪明,当然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没在她家喝口水吃口饭,留下这东西她受之有愧。凭她斤斤计较的为人,我把东西留下是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