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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岸河与噬妖石

白耳朵一口将剩下的琥珀酒都干了,他一边喝还要被我一边拉扯着,我尽力地劝他:“你慢点喝,省着点喝。”

他得更快了,我看着他上下翻动的喉结,像是喝下能重生的解药。

终于,喝光了。可他还意犹未尽地一手举着酒袋子,一手刮痧着鱼皮袋子下面鳞甲。

我看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刮也没了,都被你喝光了。”我抱怨着。

他兀地站了起来,提着酒袋子的手像是断了一般,将酒袋子一松,啪地一声,它被扔在雪地里,沉了下去,无声的抗议着。

师父说,酒鬼都是瞎子,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自己。我只好将它捡了回来,擦了擦,重新挂在腰上。另一边,就见白耳朵转身向左走了十三步,然后,蹲下,奋力里刨了起来,像个乞食的狼犬,一点狐狸样都没有。直到刨除了一个冰凉凉的黑色罐子,又用蛮力将盖子掀了,一阵浓郁的酒香袭来。盖子获得了和酒袋子同样的下场,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白耳朵又坐回我身边晃晃荡荡地坐下,咕噜噜一句话未讲又灌了半坛子,才将酒坛子递给了我。

“你藏的?”我总要问一问,接了也捧着喝了一口,辣的眯起眼睛。

“老梅树藏的。”

“就是冰了点。”我直话直说。

白耳朵打了个隔,又掏了掏耳朵,再垂手坐着,眼皮一个劲儿地打架。

“你还没讲完,别睡别睡。”我恳求到。

白耳朵揉了揉脸,砸吧砸吧嘴。

“后来怎么样了?快说快说!”我恐他就这么睡了,又摇了摇他。

白耳朵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还是多了酒糟气,却是温柔得不能在温柔,说着:“爱情,其实能形容的词语很少,我可能不记得我是谁,可能不记得我们做过什么,可能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模糊了她的样子,可我记得,我所有的爱都来自那样一个女人。”

白耳朵的这个故事,应该是我此生开始听过的第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如果说,上半部是一个妖族的回忆,和一个海誓山盟就能结局的美满;那么下半部则是一个虐情的结局,带着妖族特有的捉摸不定的妖气。我虽然对美满的爱情深深向往,但至少白耳朵也告诉我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有好的结局。

这下半部的纠结之处,就是那个如月一般皎洁的美丽女人。我曾怀疑,应该是她偷走了雨神的簪子,才因此受到了神的惩罚,无法获得圆满的结局。

而这故事的变故,就是从他们海誓山盟的第二天开始的,那时候,白耳朵想要带月去见他的哥哥和他们的子民。

那天,第二莲花境里是美美的晴天,连接第二莲花境的第四莲花境下着绵绵细雨。

白耳朵说,他牵着月的手,像是牵着永恒的温暖,可他掌心里手在踏出第二莲花境的瞬间化为乌有;月牵着他的手,像是牵着第二境里永不改变的晴天,她掌心里手却在踏入第四莲花境的瞬间像是负载了千斤万斤的负担,让人无力承担。

然后,白耳朵发疯似的,在第二境与第四境连接的那条巧渡河里,来来回回牵着月走了几千次,直到月甩开他,坐在河边哭的泪如雨下。白耳朵被掏空的躯壳站在第四境的河岸,盯着第二境的对岸,那个颤抖的身影,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他们之间跨不去的仅仅是一个浅浅的河,她在对岸,他在对岸。

我问白耳朵:“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因为月是因为妖王的第二境才存在的,没有妆境湖就没有月。只是,月的原身在妆境湖的湖底,而与他相爱的月只不过是妖王那面代表境的炼妖刺的复身。

“她是假的?”

“不是。”

“那她的原身?”

白耳朵没有回答。我心中一阵凉绝,如果和白耳朵相恋的月是真的,那在湖中的月就是假的。白耳朵的声音像是在讲一个笑话,“你来了妖界这么久,应该知道妖界的十二莲花境中每一境都是一个法则。赤妖山六莲境是不可妄念,第二境是缪无双的笛子,还有第七境的无声之海,这里的梅树逆生。”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十二莲花境都是假的?都是虚幻么?绑架我的粽子妖也不过是小山捏造的一个幻象么?”

“我倒希望都是一个幻象,那么月就会一直活着。”

“妖界是没有永生的,月不会一直活着。”

“这我知道!可是月和妖不一样。月是一个镜像,只存在在第二境里的月是活着的,可是只要妖王易位,妆境湖的那把炼妖刺就会消失,月就会死去。”白耳朵一动不动地说着,我看着他僵硬的嘴唇,像是在宣读着无声的判词。我脑海中忽然回想起昨日阿麟对我说的话:“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不会杀他,就只有候猗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起来,指着死木一般不再喝下一滴酒的白耳朵,开口:“你……做了什么?”

白耳朵仰起头,飞舞的雪在他晶莹的眼中无声飘落。“我从未想过做妖王,从我出生到今天,可是当我看到月的身体渐渐虚弱,我就知道我哥哥的妖力越来越虚弱,易位只是时间问题。那时,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不能让月离开我。我去了莲花圣境,盗走了噬妖石,将我的血滴在噬妖石上念出了莲花圣境中最初的誓言。”

“你真的这样做了!”

“我以为我会成功,可是,我始终不是命定的妖王。”

“难道小山的父亲,上一代妖王没有阻止你吗?”

“我也奇怪,可是他真的没有,他在那一天羽化了,只留了一面水镜给我。”

“他有话要对你说?”

“那面水镜里,有两万五千年前的月。”

“两万五千年前,也就是大洪水之后五千年,阿麟,是阿麟的前身还在的时候。”

“大洪水让游荡在其他五界的一些牧妖重新回到了妖界,两万五千年前,在一群返回妖界的牧妖里,有一个中了浮棂妖毒的小人儿,她选择自愿变成妖,后来,一直生活在当时是第八境的小禹山里,也就是现在的六莲境地附近。”

“六莲境,赤妖山。阿麟那时候就在赤妖山!”

“确实。有一天,第八境里出现了一条苍龙,他找到了当时已经变成妖的月,他对月说了什么,月很激动,很绝望,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它们打了起来,巨大的力量搅得八莲境里一片狼藉,但是他们难分高低,没有赢者,在二人筋疲力尽的时候,月飞到了湖面上,面对着滚滚的水泽,取下了头上的簪子,向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刺去了!我看到瞬间蔓延开的大片血迹,像是氤氲的湖泽,接着,她就跌入了湖中,那条苍龙也跟着潜入湖中,似乎想要找寻簪子,却无功而返,他也受伤了,我看着他盯着水面失神,那时候,妖王用镇守第八境的炼妖刺效仿着月自杀时的位置刺中了苍龙,他没有立刻死掉,而是逃走了。”

“月呢?”

“月没有出来。”

“月是龙族,月会游水,它们龙族都是生活在水中的,她可能还在水底……”

白耳朵没有听进我的话,而自己对着自己咆哮:

“月不在水底!月还在第二境!在妆境湖边等我。我要做妖王,我要用的力量在支起第二莲境!”

我盯着白耳朵,心中的悲伤向泛滥的河水,我喉头紧涩,哽咽地挤出一个字:“你……”白耳朵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以为我会赢,没有了妖王的阻碍,我以为我会赢。在我支起第一片莲花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第二片,地动山摇;第三片,那些妖精撕裂的妖灵在我耳边呼啸;第三片,海水枯竭,山川变色;第四片,第五片,第六片,直到第九片……”

“第九片?”

“我看到满眼的红色,魑魅魍魉,阿鼻地狱。”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忍心!”

“我停不下。”

“小山呢?王后呢?”

“小山来了,在我将将完成第九境的时候。它祭出了十根炼妖刺与我对峙。”

“小山不是你的对手,你比它长了四万岁。”

“可我杀不了它。它绽开的九尾,是我见过最美的莲花,它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至今没有赢过。”

“小山,胜了?”

“是啊,小山赢了,月消失了,我被关在这里,一切都是徒劳的。”

“可小山那时候才一万多岁,它怎么可能?”

“呵呵,它赢了,以一万岁的妖灵继任妖王,就是在找死,但它不惜用生命的代价将我打败了,然后奄奄一息,是它的母亲救了它,神兽界的凤凰,死而复生,用一个远古的咒印,将昏迷的小山唤醒,之后,小山就变成了妖界第一个红色狐狸,唯一的红莲之火。”

我静默着,不知是不是该庆幸。白耳朵低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要是你,你会选什么?妖界众生还是心爱的女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办法两全?难道重织莲花境就一定要嗜妖么?非要这样么?”

“世上如果有两全其美,我们就是九霄天上的天神了,可是天神很可怜,天神是没有唯一的爱的。”

“可是,可是。”我心有不甘。

“一切都不会再假定了,一切都不会再重演了。没有人会愿意让悲剧重演一次,爱人死去,世界毁灭,任何一种足矣我们万劫不复。”

“可是。”

“啊,我忘了,有一个人可以,毁灭就是他的本性,那个自堕为魔的天神。”

琮岭的声音一半萧索一半嘲笑,他在笑自己成不了魔,他在笑自己那个痛苦的选择。他的声音一次次回荡在我耳边,远处无声之海静默在原地,永远的冰冷无情,雪还在下,却是风灵飘转丝千絮,扯不断不扯不断。

又过了好久,像是有一辈子那么长。我问小山:“你是怎么知道皓月和曜麟的名字的?”

小山说,“很久之前我姐姐曾经给我讲过一个传说,北海龙王有一双儿女,苍龙如日一般光明,白龙如月一般皎洁,龙王给它们取了两个光明的名字,一个是皓月,一个是曜麟。它们很幸福,生活在浩瀚的北海,它们的幸福遭到了天神的嫉妒,它派了雨神去惩罚它们的快乐。雨神有一只簪子,那是神的象征,有一天,顽皮的皓月偷走了雨神的簪子,躲在了一个地方,谁也找不到她,曜麟很想她,就踏遍千山万水去找她,最后终于找到了,但是龙族因为皓月的错误受到了灭顶之灾,皓月心中愧疚,不愿偷生,而曜麟背负了龙王的承诺,一直活到现在。”

“你也知道这个故事?那你可知道雨神的簪子在哪里?”

白耳朵,看了看我,说:“一个在你头上,一个在月的灵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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