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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若有来生(4)

不过半个时辰,雅若就感觉腹中如刀绞般疼痛,汗如雨下,昏倒在了地上,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她是中毒昏迷的,这一次的昏迷,让她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再也不可能有孩子呢。她醒来的时候流苏麟坐在床前陪着她,流苏麟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面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疲倦和忧伤。

“我们的孩子呢,孩子呢?”安雅若醒来神经质的问着自己的孩子,她还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依稀看见地上流泻出了鲜红的血液,像是温热的溪流。

“孩子呢?孩子呢?”雅若像是发疯那样的质问着流苏麟,摇晃着流苏麟的手臂,然而流苏麟却只是沉默,眼睛里是深深的疼痛。

“孩子,我们可以再要,只要你没事就好呢。”流苏麟抱着雅若轻声的说道。

“孩子没呢,孩子没呢,都没呢。”泪水像是大颗大颗的雨滴砸落下来,灼烧着早已冰凉的心。似乎这尘世间的冰雪也早已经被火焰燃烧所蒸发成了水汽。

“只要你没事。”流苏夜紧紧的抱着安雅若,无助的像是一个孩子。

“麟儿,我们的孩子没呢。”像是被无数巨大的钢爪那样生生的将自己的心撕裂似的那般疼痛。

“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把整个天下都给你。”可是他不会知道他怀里的这个女子不要整个天下,也不要他,她所要的无非是早已经死去的那个男子,从他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早已经死呢,她想给流苏麟留下孩子,让他们可以陪着他,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单呢。可是如今这最后的愿望也都破灭呢,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流苏夜微笑的样子,温润的眉眼,黝黑的长发,微微呡着的嘴角,少年静静的看着自己,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静静的摸着自己的面庞。是那样的轻柔。

“我要的只是最简简单单的生活。”雅若淡淡的说着,她想到了死亡,流苏夜已经死呢自己也没有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呢,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却阴差阳错成为了蜀国的公主肩负起了蜀国天下苍生的命运,因为解救自己所爱的人所以她永远的囚禁了自己,让自己永远身处这漫长寒冷的深宫暗无天日。她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而已,她无力于这个时代的纷争,即便是自己的爱情,她也是无能为力,她太累呢,她想离开呢,如今就连她给予这个爱着他男子唯一的希望也不复存在呢。世界仿佛都暗黑了下来,没有半点光。

“你会想我吗?当我不在这个世界上呢当我有一天离开呢你会想我吗?”安雅若看着流苏麟眼泪一点点的滴落下来。

“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流苏麟轻声的安慰着雅若。

“会吗?”

“会。”流苏麟坚定的说道。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谁也不可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流苏麟沉声说道。

“我想见太后,我想陪太后说说话,你那么繁忙,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你还是安心政务吧我没事的,我就想和太后说说话。”安雅若轻声说道。

“你说母后?好吧,我答应你,不要乱想,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嗯。”雅若点了点头。

“雅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是整个世界都遗弃你呢。好呢,你好好休息吧。”流苏麟走了出去,若说这尘世间还有一点点温暖的话,那么就是刚才流苏麟的话呢,遗憾的是,并不是自己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却还是很感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是爱着自己的,为了自己可以不惜所有。那个时候的流苏麟不会想的这是他见雅若的最后一面。

“苏夜,我马上就要来见你呢,这是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呢,不是一直很想报仇吗?你的仇我帮你报,虽然我不忍杀了流苏麟。”安雅若在心中默默的念道。

一晚未眠。

“你好些了吗?”是月姬娘娘的声音,不知道何时就已经来呢。月姬娘娘坐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她。

“臣妾不知母后来此,罪该万死,还请恕罪。”雅若就要挣扎着起身,只是稍微用了一下力,小腹便传来一阵撕心的疼痛,四肢无力,像是浸泡在了海水中那样疲倦发软。

“别动,身子还没好,躺着好好休息,要吃点什么让御膳房好好准备准备。”月姬娘娘柔声的说着。

“多谢母后。”雅若静静的看着月姬娘娘,眼底隐藏的是深深的寒意。

“母后,我想陪您单独说会儿话,让她们都下去吧。”安雅若请求道,月姬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仆人丫环一干人等纷纷退了下去。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月姬娘娘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满脸的漠然,眼神里透露着敌意。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再也掌控不了蜀国的命运呢,没有人会想到,大名鼎鼎的蜀王竟然只是夜月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只是母后,你再也操纵不了蜀国的命运呢。”安雅若轻声的说着,面色如雪般苍白,不断的咳嗉,她知道自己已然是时日无多呢。

“你很自信,一个将死之人对我说这些不觉得很可笑吗?”月姬冷冷的看着雅若轻蔑的说道。’

“咳咳咳”雅若气急,一口鲜血喷涌出来,洒落在了地上。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早就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呢,活着对于我来说反而比死去更痛苦呢”安雅若淡淡的说道

“还不够吗?麟儿那样爱你,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让蜀国永远处于宁静之中,我想让你给苏夜一个公道。”雅若静静的看着月姬娘娘,嘴角浮现出一丝灿烂的微笑。

“你说流苏夜?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有必要对一个死人愧疚吗?”月姬娘娘疑惑的说道。

“你说死人吗?如果你也死呢,那么是不是和他就没区别了呢,你以为你还能走得出去吗?这里四处都布满了毒,这种毒无色无味当今世界上除了我师姐陆清雪没有人能识别出来,是致命的。”安雅若邪邪的笑道,像是滴血的海棠花那般凄艳,嘴角顿时流露出深红的血出来。

“快来人啊,来人啊。”月姬娘娘大声的叫着,却发现喉咙里喊不出半点声音,四肢无力,浑身酥软,嘴角也流出两行深红的血液出来。眼里是无尽的惊恐和绝望。

“就算我死呢,蜀国也不会灭亡的。你的麟儿是不会亡了蜀国的,因为那是她最爱人的家乡。”雅若有气无力的说着,嘴角涌出了更多的鲜血。

“可是你杀死了他的母后他不会为他的母后报仇吗”月姬娘娘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的崩溃,在做最后的挣扎。

“谁说是我杀了你的呢,我们都会死去,只不过是我是为了保护你而死的,我为了夜月的太后而死的,而流苏麟又是那样的深爱着我,你说他会不会攻打蜀国呢?”安雅若微笑着说道。

“不信吗?快出来吧。”雅若大声的说道,拔起了手中的剑,无数个黑衣人从房梁上缓缓落下,包围了雅若和月姬娘娘。

“来人啊,救……”话还未说完,月姬娘娘就倒在了血泊中被剑刺死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结束了权力的一生。

“蜀国的命运就交给你们呢,我死之后你们要好好的守护蜀国,蜀国再也不会陷入战火中呢,一定要让蜀国强大起来足够抵御外敌和夜月的战争是无法避免的只不过几十年之内是不会有呢,雅若在这里谢谢你们呢,你们都是蜀国的好男儿,动手吧。”安雅若轻声的说着面含微笑。

“我等在此血誓,必将用生命守护蜀国”黑衣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叩拜着雅若,雅若闭上了眼睛,只觉身体被无数的钢爪撕咬那般疼痛,鲜血像是小溪那样静静的流淌。

“快来人啊,有刺客。”雅若看着渐行渐远的黑衣人大声的喊道。

“苏夜,我终于要见到你了呢。你要等我。”雅若轻声的说完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衣服上绽开了大朵大朵的血花。随即大片的侍卫赶来见到早已经躺在地上的太后和皇后娘娘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黑衣人不断后退抵抗着随即而来的侍卫,没来得及逃掉的黑衣人被射成了窟窿倒在呢血泊中。

那一天是流苏麟一生的噩梦,他只知道,那一天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也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仅有的亲人。

十一月的夜月,一片素白的不只是天上飘落着的雪,还有无数纷飞的白纸,夜月的大地上,一片素白,整个夜月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阴霾和悲伤,夜月七日之内全部寒食,不得有烟火,不得饮酒,宫中暂停一切娱乐活动。

“雅若,你是为了母后而死的,我流苏麟会用我的生命发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夜月的军队绝对不踏进蜀国一步。”伤心欲绝的流苏麟许下了承诺,他遵守了诺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侵犯西方蜀国。雅若死后的流苏麟身体每况愈下,时常咳血,形如枯槁。她给雅若在地下建立了一座冰宫,每天流苏麟都在冰宫里陪着雅若。雅若的容颜在冰棺里依旧光鲜亮丽,栩栩如生。

“雅若我好想你,雅若你还好吗?”流苏麟擦着晶莹的泪水,静静的看着冰棺里永远陷入了沉睡的雅若轻声的说道,流苏麟跌倒在冰棺下,冰宫里都点满了莹亮的冰灯,像是天边灿烂的星星一样。冰墙上面挂满了雅若的各种画像,流苏麟静静的看着冰棺里的雅若轻声的说道,流苏麟的头发已经有一些雪白呢,下巴上也长满了青青的胡茬。流苏麟伸出长长的手指轻轻的摸着寒冷的冰棺。冰棺里的人依然是淡淡的微笑着,青丝如瀑,头戴凤冠,穿着金黄色的凤袍。静静的躺在那里,他还记得雅若总是喜欢看雨,尤其是喜欢早春三月的烟雨,薄雾像是轻纱那样笼罩在青山深处,像是一位面目含羞的婀娜女子。

一个紫色衣服的少年站立在雨中静静的看着雨,眼神漠然,脸像是雕刻的那般纯净美好,嘴角带着一丝桀骜不驯和与生俱来的高贵。一位小女孩踮着脚拼命的给紫衣少年撑着雨伞……

记忆回到了很多年前三月的江南,雅若,如果你不是蜀国的公主,我也不是夜月的王,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如果我们只是平凡的人,我们可以流浪,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天空的云,看三月的雨,看夏天雨后的荷叶,看秋天的红枫,看冬日的深雪,看遍世间美景,只要有自己喜欢的人,在哪里都是天堂,雅若,是不是你要的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简单平凡的生活,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只是雅若,你所要的生活我给不了,永远也给不了呢,我让你一直生活在漫长寒冷的深宫里,没有自由,我想连空气都是窒息的吧,无尽的悔恨像是大片大片不断蔓延的藤蔓,伸长着长长的触角,游走在心房的每个角落。一点点的撕咬着自己的肌肤。

“我会永远爱你。”流苏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离开了冰宫,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冗长,是那样的落寞,仿佛肩上落满了一世的雪。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习惯的,因为时间会改变一切,你不喜欢的事你讨厌的事你终将习惯,你靠过的肩膀,你牵过的手,你吻过的脸庞,终将会成为一段回忆一段最美的剪影沉入到了岁月的长河在沦为暗黑的残骸被绵绵的水草所覆盖变为晶莹的琥珀,时光能轻易的改变一个人,比如衰老,比如死亡。而比容易衰老更为残酷的却是在这之前自己的心早已死去。

“流星的战况怎么样呢?”流苏麟问着修罗。

“回避下,战况已经有很大的进展呢。”修罗战战兢兢的答道。

“看来流星之刃的力量还真是不容小觑呢。夜月的军队久久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城还真是悲哀啊。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踏平流星之城。我一定要为雅若报仇”流苏麟紧紧的握着拳头愤愤的说道。

“这些年来,羽穹之雪大大小小的国家数百个都被夜月一一征服,流星不过是迟早的事。”流苏麟背着手,静静的看着西边火烧红的天空轻轻说道。

“那蜀国呢?”修罗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这许多年来,流苏麟没对蜀国动一兵一卒,却也没有撤回自己的军队,仍然是牢牢的控制着西方蜀国。

“我答应过雅若的,绝对不动蜀国一草一木。”流苏麟看着远方的天空淡淡的说道。

“陛下,小的有一事不明,既然陛下已经知道是柳妃娘娘害死了太子,为什么陛下还放任柳妃没有处置呢?”

“修罗,你当真是不明白吗?柳汐我自然是想杀掉了,但是还不能杀,她的哥哥燕飞云手上掌握那么多兵马,如果一旦造反,后果不堪设想,只要战争一结束,那么该了断的自然会有了断。”流苏麟邪邪的笑着,些许的白发飘荡在尘埃之中铺满了落寞。

孤单吗?会永远的孤单吗?真的会吗?永远吗?

流苏麟,你注定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即便是你拥有整个天下,就像是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着巨大的圆月任凭凌乱的风刺穿自己的肌肤,似乎这浩瀚的天宇间,只有这一轮皎洁的圆月,似乎这纷纷扰扰的尘世间,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真正的孤独是你即使身处于茫茫人海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寻觅不到那个让你温暖的人,就算你踏遍了这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看过了天空里的每一片云,看过了花海中的每一朵花。可是也还是找不到那个属于你的人,也许会有,也许永远也不会来,也许早已经擦肩而过。

流苏麟独自一人,站在月色之下,月光洒满了一地的孤独,落寞。

“麟儿,就算所有人都不在呢,我还是会陪着你。”是柳汐从背后抱住了他,他仍然只是静静的看着天边巨大的圆月,如此皎洁的圆月,你也是孤独的吗?如此浩瀚的天宇,会不会还有另一轮浩瀚的圆月在等着你呢?我想有的话那么它也应该是孤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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