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六世!”艾尔斯闭着眼睛听到了熟悉的共鸣。
他感觉自己在被摇晃着,连忙把眼睛睁开,但浅褐色的瞳孔还没进入工作状态,眼前却仍然是模糊一片,只是有些许的光亮在打转罢了。
“快到了,准备好了吗?”里瓦尔冷静的问着。
“恩,应该吧。”艾尔斯回答的很心虚。视觉缓冲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正常。
映入眼帘的是远处一片绿色和些许的薄雾,在更远的地方有一些宏伟的建筑物,大部分是同艾尔斯熟悉的贵族建筑差不多风格的府邸:迷宫般的圆形玻璃窗,华丽的山墙,优美的双曲线劵,圆锥体、四坡攒角的屋顶,就算是精美的浮凸雕刻在远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若是一般人看来大概会十分向往,但对艾尔斯来说这实在不能算什么吸引人的事情,因为他见过太多太多。倒是远处一幢类似教堂的高塔建筑使艾尔斯很感兴趣,异常尖峭的尖塔与角扶壁的以对角线式排布,上面有着复杂的雕刻装饰;鲜艳的天蓝色和红砖色构成一种奇特的协调性;中间还有着一个圆形的玫瑰窗像是在模仿着花瓣的艺术效果似得。
艾尔斯正看的入神,却突然感到眼前的景物都一下子停止了,才晃过神来。眼前是一道绵延的铁栅栏,雾更浓了,几个个微弱的光点若隐若现,艾尔斯仿佛听见周围有马在轻轻地低鸣着。尽管有些困惑,但艾尔斯并没有开口,因为他清楚里瓦尔会抢在他前头:“司机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向前了?”
“先生,这里就是伯纳顿学园了。”司机边说边指着远处一块写着“伯纳顿学园”的石板。“汽车最多只能到这里了。抱歉,这是规矩。”
“是嘛,真是奇怪的规矩。”里瓦尔嘀咕了几句,然后转向艾尔斯。
“那就走吧。”艾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里瓦尔像是接到命令般将手伸到汽车的门把,但没等到里瓦尔打开,门自动打开了。里瓦尔随即意识到外面有人将门打开,立即将身子向后移了几寸:“谁?!”
“噢,不好意思。吓到您了,先生。”开门的人感到抱歉。“在下是伯纳顿骑士团团长,萨穆尔·谢维斯骑士。”
“骑士团?”里瓦尔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当然咯,先生。”说着萨穆尔将团长的徽章摘下,得意的透过粗壮的手臂递给里瓦尔,他的手背上长着许多细微的金色手毛。“国王将我们派到学园来维护这里的安全。”
里瓦尔接过徽章,仔细的触摸着徽章的质地和纹路着实不像是假的。才放松了警戒,将徽章还给萨穆尔:“恕我无礼,先生。毕竟殿下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您可别这么说。殿下的安全自然是头等大事,这也是我们骑士团前来恭候的目的呀。”萨穆尔把徽章别回壮硕的胸口前。
“殿下,吾等在此恭候多时了。”艾尔斯一走下汽车,立即听见整齐划一的问候。
于是艾尔斯便走向前去,但浓雾使得他看不清这所谓骑士团。他确实没有听错,果真有许多马匹在绵延的铁栅栏周围,马匹的身旁都站了穿着白色裤子和黑色长靴;上身是天蓝色排扣军服搭配着交叉的白色武装带的骑士团成员。艾尔斯见状也不失礼节的答道:“辛苦各位了。”他的音调颤抖的有点像是派恩的声音,他从来没一次面对这么多人说话。
“殿下,在下是伯纳顿学园骑士团团长,萨穆尔·谢维斯骑士。”萨穆尔便走向前来再做了一次自我介绍。他是个壮硕的男人;金色的短发,大概有些自然卷;留着两撇小胡子,但下巴周围还残留着一些淡色的胡渣;眼睛略小轻微的陷在眼眶里,但他金色的眉毛弯曲的弧度补足了眼睛,使他看上去十分豪气和爽快。
“很高兴认识你。”艾尔斯便伸出右手,这是里瓦尔临行前叮嘱他的。
“在下的荣幸,殿下。”萨穆尔也随即伸出右手握住艾尔斯的手。
“第一次称殿下,以后称我为先生就行了。”萨穆尔的手劲挺大的,握的艾尔斯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微笑着。说完艾尔斯便松开了右手,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是,先生。”萨穆尔也松开右手。“欢迎来到属于贵族的学园,伯纳顿学园。”
艾尔斯与里瓦尔便随萨穆尔走向铁栅栏的那端,骑士团排成整齐的两列目送他们走进。“到了这端雾不见了。”艾尔斯嘀咕了一句,但似乎谁也没有听见,或许被是马不停的在草地上踏着前蹄的声音盖过了。到了这端路不再是给汽车开的柏油路了,替代的是传统马道用的浅米色的砖块路。他们到达这里是正是黄昏,街上没什么人,太阳像火球一样迅速的坠落。
“这里俨然就是一座古老的小镇啊。”里瓦尔环视着四周。
“是啊,先生。这座学园就是依照我们阿斯特公国的传统建造的。”萨穆尔说道。“例如,在这里只有马做为交通工具。”
怪不得汽车不能进入。里瓦尔心里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是嘛,可是现在不都已经是国历1937年了嘛。”里瓦尔谨慎的打探着。
“是呀,但国王陛下说过舍弃传统的人是不会进步的啊。”萨穆尔像是在隐瞒什么,不自觉的把目光移动到其他地方。“于是学园一切都需按照传统。”
果然是帝都的那帮人,里瓦尔没有猜错。艾尔斯又更加同意里瓦尔的观点了。但还是必须要虚伪的补上一句:“有道理,不愧是国王陛下。”
萨穆尔微微笑了一下,像是不愿再多说些什么似地,然后指着前头一匹白马和棕色的马:“两位先生,那就是你们的坐骑了。”
“多谢,准备的十分周到。”里瓦尔有点了解这个微笑的寓意,便没再多问下去了。
两匹马上都披着华丽的紫色马袍,看上去是用金线缝纫的,还绣着霍特家族的徽章。里瓦尔低声的在艾尔斯耳边提醒:“白色那批。”
艾尔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显而易见白马是属于艾尔斯的,因为白马上披的马袍是更深的紫色,贵族都有这种规矩,使用的颜色要根据层级来区分,越浅的层级越低。而紫色是霍特家族的专用颜色,公爵府的家仆穿的也都是浅紫色的服装。艾尔斯不清楚紫色对家族来说有什么意义,而且他估计父亲也一无所知。
一想到家族和代表的颜色,有个场景突然在艾尔斯的脑中闪过;闷热的正午,披着不同颜色马袍的马匹在这小镇里四处乱窜,想起来就不禁令人有些眼花缭乱。
艾尔斯和里瓦尔骑上马匹后,萨穆尔就骑到他们前头去回头看着两人:“先生们,请随我来。”
艾尔斯挥动缰绳驭马前进,里瓦尔和骑士团也随即将他包覆起来行进,这样高规格的护送另艾尔斯感到受宠若惊。艾尔斯一向对马术十分擅长,但这样的待遇使他有点难以控制这匹白马,只能勉强的保持公爵之子该有的仪态,也令他顾不上观察周围的景物和那幢蓝色的建筑物,但他能够察觉到一行人正是笔直的朝着它而去的。
太阳坠落的很迅速,只剩下一半露在地平线之上,微风带来恰到好处的寒意,艾尔斯平时喜欢在这时到公爵府的花园散散步,这是一天他觉得最惬意的时刻,可惜现在却必须在马背上颠簸着,放手错过这美好的一瞬。其实他大可以命令这群骑士停止行进,给自己一点美妙的感官飨宴,他是这支队伍中最有权利的人,但他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权力。
艾尔斯一边用余光欣赏周围一边谨慎的骑着白马,随着那幢蓝色的建筑物在艾尔斯的余光中越变越大。
萨穆尔忽然发出洪亮而低沉的指示:“全体,右转弯!”另艾尔斯受到些微惊吓,但他很快的响应了指示,将缰绳向左一拉,白马便听话的向右转去。
过了转角道路变得狭窄了一些,同样是浅米色砖块道,却感到砖与砖之间更加紧凑了,虽然如此,但对于这浩大的队伍来说这样的宽度却还是绰绰有余的。街道的底端有一幢灰白色的建筑物立在一片宽广的草坪上,可以看见这建筑物是由中间的主建筑和左右的副建筑包覆组成的,是类似公爵府的样式,低调的华丽。不仅如此,一些与公爵府中穿着差不多的仆人在铁栅栏前列道等候。所以艾尔斯猜测这就是他们为自己准备的宅邸,但铁栅栏周围还有一些身着靛青色军服的人排在哪儿,另他有点模不着头绪。
很快的他们到达了这座宅邸的铁栅栏前,比先前那高耸的铁栅栏低了一半,老实说是没有什么防御作用的。于是萨穆尔转过头说道:“两位先生,这就是殿下的宅邸了。”然后他又像一个身着靛青色服装的人挥了挥手示意。
接着是一阵碎步声,那位看似也是军人的靛青小伙跑向前来向艾尔斯行礼道:“殿下,在下是伯纳顿近卫队第三小队队长,夏卡丝·库洛林。”
艾尔斯突然感觉到这样的场景今天似乎重复了很多次了,他很想用他惯用的方法打破这恼人的重复感。可惜事情不是他说的算,于是他如同之前一样伸出右手道:“很高兴认识你。第一次称殿下,以后称我为先生就行了。”
“是,先生。”夏卡丝也伸出右手握住艾尔斯。
他的手劲不像萨穆尔那么大,是刚刚好的力道,而且手也比萨穆尔纤细多了。艾尔斯松开了手,夏卡丝随即说道:“先生,以后您的安全就由我们第三小队负责了。请尽管放心。”
“多谢。”艾尔斯点了点头
“荣幸之至,属下告退。”夏卡丝一边转身一边说道。
这样简短的程序使艾尔斯十分欣慰。
夏卡丝?然后艾尔斯心想。这听起来倒像个女人的名字,他父亲到底是有什么原因给他取这样的名字,真有意思。等等,有什么原因?因为她就是个女人啊!太有意思了。艾尔斯回想起她的五官才恍然大悟,这样清秀的五官,仅管肤色深了一些,但是从她的长相和四肢还是可以辨别出她其实是个女人。女人在军中,还是个队长。仅管艾尔斯对队长的概念不是很清楚,他懒得去记那些扣子,肩章等等的琐碎事物,但至少队长还是个官,艾尔斯还是很佩服的。
府邸的陈设都与公爵府类似,听说是父亲差人这么做的。艾尔斯不想那么快进到屋里去,仆人在搬运行李弄得屋内尘土飞扬的,他在门口的草坪坐了下来,身上的那些衣物使得他费了不少力气才舒服的坐下,他本想找里瓦尔一同过来,只不过他太忙了。
才刚坐下,或许是放松了一些,艾尔斯立即意识到有不少双眼睛正注视着他,艾尔斯若无其事的用余光小心的瞧瞧那里是些什么人。余光的视线中,只有模糊的身影,但都是五彩斑斓的,这就说明有不少人在那盯着他,而且样子像是已经站了很久似得,这令艾尔斯感到不舒服,仿佛也听到了谈论他的那些耳语。
于是艾尔斯利落的站起身来,勉强做了几个潇洒的姿势将身子转了过来,便大步径直的向府邸走去。
待一切都整理完毕之后,萨穆尔向艾尔斯和里瓦尔辞别:“在下在此为您效劳,祝您有个好梦,先生。”
“有个好梦”,像是说道艾尔斯的心坎里似得,他微笑的向萨穆尔道谢送走了他。
然后他便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新床上,沉沉的睡去了。今晚他没有做任何梦,或许是太过疲倦了,又或许是他已经逃到这遥远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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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穆尔走出宅邸,外面的人群散了许多,但还是有几位贵族小姐在附近闲聊,有个身穿华丽洋装与艾尔斯年龄差不多的小姐活泼的挥动她的右手示意萨穆尔过来。于是萨穆尔便跨着大步向她走去:“女士,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霍特公爵的儿子?”少女靠近萨穆尔说道。
“是,霍特六世。”萨穆尔刻意弯下身子。
“六世啊,真是历史久远的家族啊,不是吗?”少女看着艾尔斯的窗户。
“是啊,不过他们一向十分低调,妳瞧连他们的宅邸也是。”萨穆尔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这我倒不在乎,倒是那个霍特六世,你怎么没跟我说他是个英俊的家伙啊?”少女才又将头从窗户的方向转了过来。
“我也是今天才一睹他的英姿啊。”萨穆尔有些尴尬的摸着后脑勺。
“是嘛。”女子陶醉其中说道。
“还有什么能帮助妳的吗,尤利娅小姐?”萨穆尔秉持着骑士的礼仪。
“介意护送我与罗琳回府吗?”尤利娅拉着身旁的女孩微笑着。
“荣幸之至。”萨穆尔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