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没急着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玻璃酒桌上。
赵宽伸头一看,脸上立刻献出惊容。
照片里正是昨晚吕汉生痛打青皮的场景。
吕汉生看着满面莫测的韩良,指了指相片道:“什么个意思?”
韩良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大牙:“事情我就不说了,赵宽应该也跟你提过了,现在城西那条癞皮狗已经发出话来,要打断你两条手,不过他们现在还不清楚你是谁,但我想也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查到这里。这照片是我城西一哥们帮我洗出来的,城西那块有不少人已经有这张照片。”
他把身子一探:“我想问问,兄弟,你怎么个打算?”
吕汉生盯着韩良,韩良也不怵,两眼平视,眼中浮光不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怎么个打算,跟韩老板关系不大吧。”
韩良点点头:“没错,咱们两家现在是井水河水的关系,但怎么着,癞皮狗在我的地盘上动手,我脸上无光啊。”
吕汉生这下是越发不明白韩良的意思。
按照常理,刚被自己整饬一番的韩良,这时候冷眼旁观都来不及。
就算他跟对方不和,眼下这情况,作壁上观才是基本常态。
但听他的意思,非但不打算落井下石,似乎还要助一臂之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吕汉生警惕心一下高涨。
“咳,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来得比较唐突,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拐来拐去也没什么意思。”
韩良像谍战片里的我党同志聚头一样,谨慎得有些夸张:“癞皮狗在城西发家,也有十几年的光景,对了,也许说癞皮狗你们还不清爽,就是大老鹰,那杂毛全名叫马健鹰,自称大老鹰,不过我们都叫他癞皮狗,什么意思,你们也能猜得出来,这杂毛手底下有几号狗腿,仗着自己有点势力,在城西作威作福,你们应该也清楚,城西那块地都是工厂,SH的大小工厂,什么食品,药品,纺织,全在那一块,所以说那里是全SH外来人最多的地方,癞皮狗主要靠收保护费,放高利贷为营生,这几年又陆续开了几家饭店和足浴店,仗着势力,弄垮了城西不少饭店和足浴店,着实弄得不少人没活路走,我敢说光在城西,要他命的,没几百号,也有几十号人。”
赵宽在旁边小声道:“这几句话说得没错,大老鹰那人名声确实不大好。”
吕汉生听了一会,抛出自己的问题:“韩老板说打开天窗,怎么个打法?”
韩良很有演抗日神剧的潜力,伸出两个指头:“第一个原因:癞皮狗在城西掌控着全SH最大的棚户区烧烤生意,我刚才说了,城西都是工厂,自然都是工薪阶级,全SH的路边烧烤摊都在城西,按一家一月平均六百来算的话,按一百家算,一个月光收保护费就有六万,我这还是保守估计,加上那片地别的商贩生意,少说一个月,这个数。”
“八万?”
“一年就得接近一百万!”韩良目露精光:“这跟天上掉下馅饼没什么区别。”
“真的假的,都那么听话,就没人管?”
“谁管,那地方是全SH最乱的地方,除了工人,就是老板,该管的那些人,早被癞皮狗养肥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高皇帝远,上头的手再长,也不可能处处深入基层。总归一句话,地太大了嘛,人太多了嘛。”
“韩老板政治觉悟蛮高。”吕汉生竖起大拇指。
“这就笑话我了。”韩良重新发了一圈烟,点上火,深吸一口:“所以,我帮你,你帮我,那块生意务必要吞下来,不瞒你说,那块生意我想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那天你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在讨论这件事,咳咳,还是那句老话,你我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往后大家能合作才是王道,我也是爽快人,打下那片地,五五对半,你觉得咋样?”
吕汉生夹烟的手,在下巴磨了几下,笑道:“韩老板还挺看的起我。行,这是第一点,那说说第二点。”
“第二个原因……”
这一停顿,足足过去了半分钟。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现在这状况,迟早也得传开。”
韩良忽然一拳砸在玻璃桌上,震得几只酒杯纷纷离地。
“我,我老大好像在云南出事了……”
……
杜小芊一直认为自己的强势是被宋乔的“软势”给慢慢熬出来的。
她两打小一起长大,性格迥异,但偏好却大相径庭,喜欢吃相同口味的甜点,喜欢用相同品牌的手机,偶尔还穿同款的限量版衣服,买个包,也有很多是一包两色。
可谓现实版的《闺蜜是怎样炼成的》。
宋乔天性柔弱,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诗情写意,性情温婉,恰如尘世一盏洁净脱俗的莲花,不惹尘埃,颇有佛法中不垢不净的圣妙气息。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杜小芊天生活泼开朗,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有点小泼辣。
用她的思维理解,宋乔的性子只能当红脸,那总得有个人唱白脸。
她就是那张白脸,那张可以保护红脸的白脸。
所以今天的事,白脸差点就爆发了,如果不是宋乔拦着,杜小芊早就打电话过去,痛骂对方三百遍,甚至气急了,漫天神佛都要遭殃。
下午时分,天气惫懒得让人昏昏欲睡。
女生寝室。
宋乔坐在书桌前,对着手机静静发呆。
手机屏幕被一张照片占据,这照片像素低得惊人,看样子颇有些年纪。
宋乔从昨天到今天就一直盯着这张照片看,照片上的背景是连绵的苍劲大山,一个背影在当头的烈日下,剪出分明的轮廓。
看那背影的样子,似乎年纪不大,大概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宋乔思绪不断,这张照片和昨晚活出现的那个背影比较,起码有九分相似,虽然彼时彼刻,此时此刻,多少有些不同,但感觉却与当年一样,分毫没变。
而且这个名叫吕汉生的男生,情况各方面均达到了惊人的吻合程度。
种种迹象都表示,他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宋乔情难自禁,紧张得难以平复。
杜小芊躺在床上吃零食,看着闺蜜这副入神表情,不由叹了一声气:“乔乔,别看了,你都看一天了,还不如直接打个电话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见面。”
“他可能在忙吧,先等等。”
“等什么啊,打个电话而已了,你不打,我帮你打。”
说着就要下床。
“芊芊。”宋乔微微瞪了闺蜜一眼:“再等等吧。”
“没劲。”杜小芊又在香气弥漫的床榻上躺下。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乔乔……”
“嗯?”
“你想过怎么办吗?”
杜小芊歪着脖子,看着床铺下方的宋乔:“我是说,如果真是他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宋乔的注意力终于从那张照片上离开,陷入一种沉思。
杜小芊继续说:“你是准备让家里给他一笔钱,当报恩费呢,还是学言情剧里,打算以身相许,这么多年,被你拒绝的男生都能从外滩排到朱家角去了。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他的位置?”
“芊芊,你别瞎猜。”
“那好,我不猜,听你说。”
“我,我不知道……”宋乔拨弄着自己莹莹剔透的红润指甲,眼神发呆得望着窗外对面寝室楼的一墙青藤。
杜小芊叹了口气。
这种问题,犹豫跟默许有什么分别。
不否认,就是承认。
承认,就是爱了。
这段令人大呼狗血的剧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