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那游市长头上的汗水不断线地往地上掉,很快就在地面上濡了一滩地图来。
孙省长,游市长喘着气说,王部长的案子,我已经打招呼,叫大家谨慎审理,据我所见,诬告的成分多,真实的成分少,我相信,经过法院的审理,真相一定会大白,案件一定能水落石出!
游市长正汇报时,法院和检察院的人早把一大堆卷宗堆到了孙省长面前。一个秘书模样的人正要代劳翻阅,那孙省长却自己要挑一卷来看。我在旁边一时兴起,故意把那卷侮辱尸体的案卷推到他手边。
他顺手拿来,戴上老花眼镜,逐页细看。
在他看卷宗的时候,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众人大气不敢出。
我见那游市长偷偷从裤兜里掏出个手机,放在屁股后面一通乱摁,又放在眼前看一下,似乎找到了某个号码,然后拨了出去。估计那电话通了,那游市长故意大声道,孙省长,这个案子,是省委方书记指示,省纪委金副书记督办的!
孙省长在眼镜框边儿瞟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不动声色道,对了,小游,你最好把金书记叫来,咱们会诊会诊这个案子。
游市长被看破了小伎俩,十分尴尬,正不知所措,那孙省长又道,不妨知会方书记一声,我相信这个案子,他也一定十分关心。
游市长尴尬地笑,悄悄把手机放回了裤兜。
孙省长又看了几页,取下眼镜,啪地一声把那叠侮辱尸体案扔到了桌上,脸色一片阴沉。他在众人忐忑的注视中慢慢收起眼镜,半晌,长长呼了一口气,目光盯着桌面,缓缓道,王部长现在哪里?
游市长假装不知地问检察院的几个,你们把王部长弄哪里去了?
检察院一个人道,孙省长,王部长因为案子没有落实,现在暂时在看守所!
混蛋!孙省长一拍椅子扶手,我见那所有人身体都一颤,仿佛拍在他们身上似的。
要追究责任!孙省长忽然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追究责任!
我看那游市长、法院的,检察院的,个个脸色刷地白了。
那孙省长忽然起身,身边两个秘书连忙扶了。
孙省长喃喃道,冤假错案啦,陷害党的好干部啊!窦娥冤啦!残酷啊!侮辱尸体!他好好一个部长,居然要去侮辱尸体!要勾结一个殡仪馆的临工!
好好好,孙省长点头切齿道,要曝光,一定要曝光,典型啊,典型啊!
这时一个男秘书厉声喝问道,这案子是谁负责的?
检察院的几个立马垂下头,一声不吭。
好罢,孙省长说,咱们现在不说,王秘书,你通知金书记,马上到这里来,不管他在哪里,就算他在美国,在火星,也马上给我赶过来,咱们现场办公,给王爱国同志平反,平冤昭雪!
下午,金书记一行终于赶到了法院。一进门,兴冲冲往孙省长跑过去,笑道,孙省长,有您来亲自关心这个案子,一切就都好办了!
孙省长经过了上午的暴怒,现在脾气也好多了,淡淡地笑笑道,你坐。
不一会儿,秘书道,孙省长,王部长来了。
然后我看见那王部长痛哭流涕地奔进来,一看见孙省长,跑过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孙省长的膝盖大哭起来。那孙省长也是老泪纵横,抚摸着王部长的头,象个父亲般慈爱,颤声道,爱国啊,振作起来,年轻人嘛,谁不经历点风雨呢?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呢?
两个人的哭声感染了孙省长带来的那帮人,个个都跟着抹眼泪。
一帮人哭了好半天,那金书记咳嗽两声道,孙省长,这个案子,依我看,就是个冤假错案,不如,撤消了罢?咱们纪委出个文件,给王爱国同志恢复名誉如何?
不,王爱国扭身瞪着金书记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又转身对孙省长道,孙省长,您要给我作主啊,他们诬陷坑害我到无以复加,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啊!什么****,贩毒!往后,我还怎么做人,在群众面前,哪里还有半点威信可言啊!
孙省长落泪点头道,放心,我给你作主,一定要澄清事实,一定要正本清源,一定要抓出幕后黑手!
金书记和游市长偷偷地交换了个眼色,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只见那金书记笑道,孙省长啊,是这样的,我来的时候呢,方书记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指示我,让我一定把这个案件调查清楚!
很好,孙省长说,那你就把检察院的那些指控,逐项逐条给我解释清楚!
金书记笑道,孙省长,此言差矣,我们纪委和检察院调查的内容不一样,检察院的指控,还得检察院自己来解释!我们纪委么,也有了个调查结果,已经上报给了方书记!
哦?孙省长警惕道,什么调查结果?
金书记微微一笑,招手道,拿来孙省长过目。
只见那调查组的李副组长捧个卷宗,毕恭毕敬地走过来,递给孙省长。
孙省长接过来,与那跪在地上的王部长同看,看不一阵,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孙省长问道,爱国,这件事情,可是属实?这个谭德痕,确有其人?
我一听谭德痕,连忙也凑过去看,却见那卷宗里面,把那谭德痕那夜送礼一事记录得清清楚楚,时间地点人物,当真是分毫不差,就连拜干爹的事情也写进去了,并且附了一张光碟。
王爱国红了脸,半晌道,诬陷!造谣!
金书记微微一笑道,王部长,我金某人在纪委工作了一辈子,什么作风,大家都晓得,从不弄假材料来骗人!
孙省长黑个脸道,既然如此,人证可在?还有你这光碟,又是如何得来的?
金书记笑道,不瞒孙省长,其实我们调查组掌握的东西并不止这一样,只有一点奇怪,其余的证据竟然莫名其妙被人调了包!
嘿嘿,金书记笑道,那掉包之人却也幽默,弄了些金瓶梅的章节在材料里面,又把我们那许多多媒体资料改作了《走近科学》,唉,虽是糟蹋了我们调查组许多成果,却也不得不令咱们佩服啊!
闻得此言,我在一旁洋洋得意,向老金作揖,心道,承让承让!
金书记喝口水又道,这次咱们可多了个心眼,证据藏得好好的,包括人证,嘿嘿免得又被那通天本事的人掉包啊!
孙省长冷笑道,金书记,你口口声声证据证据的,你不拿出来,如何能说明问题?
金书记笑道,放心,孙省长,我们之所以将这最后一样证据善加保管,为的就是今天,为的就是在您面前拿出证据来!
金书记又一挥手道,带证据上来!
只见周副组长兴冲冲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个西装革履,但蓬头垢面的家伙,仔细一看,却是谭德痕。
那谭德痕畏畏缩缩跟在周副组长后面,我近身看他时,脸上都是伤口,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臭味道,肩头上还有一根稻草。
谭德痕过处,众人捂鼻皱眉。
王爱国变了脸色,把头转向窗外。
孙省长冷笑道,你们打他了?刑讯逼供?
金书记哈哈一笑,问那谭德痕道,可有人打你了?
谭德痕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孙省长冷哼一声,问那谭德痕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谭德痕鞠躬道,知道知道,孙副省长,我在电视上经常看您,我最爱看您开会的新闻了!
孙省长点头道,很好,你告诉我实话,不要怕别人,我给你作主——你真的给王部长送礼了?
谭德痕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金书记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道,真的,送了五十万,我鬼迷心窍,想通过送礼做副局长!
孙省长没有继续追问,手指头开始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弹,目光投向窗外。
金书记道,孙省长,我们还千辛万苦弄了当晚的录像,可有兴趣一看?
孙省长回头看着金书记,也不说要看,只问道,你们怎么弄来的?
说来话长,金书记得意地笑,我们偶然打听到这个谭德痕要去送礼,就用了点技术手段,在他的密码箱上装了数个角度的微型摄像头,嘿嘿!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王爱国对那谭德痕怒目而视,谭德痕连忙道,我并不知道这个事!否则,打死我也不敢!我何必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再说,那可是我积攒多年的血汗钱啊!整整五十万啊!
谭德痕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金书记笑道,孙省长,王爱国同志的事情,方书记也非常关心,务必要我们调查组拿个结果出来——说穿了!
金书记看了看周围的人,孙省长会意,侧脸对秘书到,让他们都出去。
不须臾屋子里就剩下金书记和孙省长两个人。
那金书记接着道,方书记说了,王爱国的问题,不是小问题,一定要处理,但处理也有处理的方式方法问题,两个选择,一是记过降职,二是交给法院审判!当然,方书记特别说明,这个问题,一定要征求您的意见。
孙省长沉吟半晌道,也就是说,让我来二选一?不给我别的选择了?
金书记微笑着点点头道,毕竟,王爱国的问题不是空穴来风!
孙省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沉默着不停地弹手指头。
我在一边笑,心道,终于到用着神仙的时候了!
我走到那卷宗处,把手往卷宗上一摁,正要把那文字并光碟变成武侠出版物,突然心头一道灵光闪过——那游市长不是跟王爱国争书记的位置么?
我聚集浑身法力,使用了一招惊天动地的时间穿梭之法——我沿时光之河逆流而上,只见那游市长曾经经历的种种丑恶暴行浮现在眼前,受贿、索贿、行贿、****、养情妇,真个应有尽有。我随手又变出个数码摄像机,专挑经典的一路拍摄下来,并且在画面上注明时间地点。不多久的功夫,我就录满了十张2G的存储卡。
我兴高采烈又变个刻录机,一口气刻录了几十张光盘,我大笑道,老游,你娃死定了。
我抱着一大堆光碟往回飞奔,我心道必须要快,得赶在他们达成协议前回去,否则,王爱国降职贬官,我的作业就彻底完成不了了。
我正在时间隧道上疾驰,忽然头脑一昏,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停下回头一看,却分明看见一条大河,河面上是黑白无常在踏水而行,他们的身后拖着一个玻璃纸般轻盈的鬼魂。我只一呆,手中的光盘哗啦啦全落到河中去了。
我连忙飞身下河要去捞,却猛然想起,那黑白无常拖的玻璃纸,可不就是当年的我么?
我翘首往黑白无常看,他们走得很快,一瞬间,消失在河流的拐角。
我正茫然若失时,又看见河边一个码头,码头上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
我扪心自问道,我为什么胸口有一种酸楚的感觉呢?
正想时,忽然看见女孩身边的草丛一动,钻出来个长袍马褂,脸色惨白的鬼魂,正是呜呜呜,正是我当年在河边遇到的呜呜呜。
我哈哈大笑道,难怪我觉得有点伤心,原来却是因为看见了过去,看见了过去的朋友。
好一番感慨,才想起自己要事在身,重新回头摄像肯定来不及了。我忽然想起河边原有个贩卖盗版光碟的市场,很多***可买。
我为自己的聪明高兴得乐不可支,匆匆飞到一家店铺,随手拣了张碟子,手一按,意念道,男主角变游市长!
也没时间验证法术,我对自己的法术基本还是自信的,脚下生风,很快回到了法院。
幸好,我回去得及时,只见那孙省长还在沉默,一脸的犹豫。
我正在想,怎么让他们看看新的证据呢,那孙省长居然善解人意地皱眉说,老金,把那光碟放来我看看。
我大喜。
金书记脸色沉痛地点点头,随手拿来一部手提电脑,开机,把已经被我掉包的光碟放进光驱一推!
画面上出现一张床,床上躺个****的女人,身材不错,就是看不见脸。很显然,画面的角度只有一个,摄像头大约是放在一个隐蔽的位置,不象是专业电影,果然倒是一张偷拍光碟。我正为我的好手气叫绝,就看见游市长腆个大肚子,全身****地从卫生间走出来了。
我差点笑出声音来,却见金书记脸色大变,孙省长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两个人心怀鬼胎地互相看一眼,又飞快地把目光落回屏幕。
只听那女人发出一串淫笑,招呼游市长上床。游市长也不推辞,腆着大肚子就扑了上去,前戏无非那样,后来越来越不堪入目。
我忍不住笑,飞到窗台上咬住一片树叶来发泄。
等我渐渐平静了,又飞身回去看,却听那孙省长喃喃道,女的好像是!
嗯?我一听,难得孙省长认得那女主角?这可有意思了。
只见金书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失魂落魄地说,怎么可能?
孙省长点头肯定地说,没错,就是她,台湾的,璩美凤!
我一听,差点一跟头摔倒,不会吧?我凑过去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她么?大名鼎鼎的!
孙省长摇头道,没想到,游胖子把她给搞上了!
不可能,金书记嘴唇苍白,嗫嚅着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孙省长勃然变色道,图像为证,游胖子搞上个台湾女人,还是台湾政界的——这不是小问题,老金,搞不好游胖子是台湾特务!
不可能,金书记的嘴唇轻轻蹦出三个字,眼睛一眨,两行热泪夺目而出。
你怎么了?孙省长奇怪地看着金书记道,你哭什么?老金,我告诉你,你这次立了大功,挖出一个台湾特务,不简单啊!
不可能!金书记大叫一声,失声痛哭起来,连忙跑过去抢了文字记录来看,一看之下,文字记录还是正常的,都是谭德痕的口供。
老金伤心地抱紧了那一叠卷宗,哽咽道,还好,文字记录还在!
我嘻嘻一笑,对那卷宗吹了一口气。
孙省长大声招呼外面的人,快进来,都来看看!
众人都进来了,围拢在电脑跟前看,一个个啧啧连声。
游市长也探头探脑要往人堆挤,孙省长对一个军官厉声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那军官一个眼色,冲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武警,也不容那游市长分辨,哎哟叫着,就被反扭了双手,往门外推去。
那金书记忽然叫道,且慢!这光碟是假的!肯定是假的,你们不能乱抓人啊!
是吗?孙省长道,你凭什么说光碟是假的?
金书记道,光碟和文字记录是配套的,你们看,文字记录都还在,光碟肯定是被人掉包了。
金书记一面说,一面将文字记录递给众人看。
众人纷纷凑过来看,孙省长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也不动一下身子。
一个军官瞟了两眼道,保告孙省长,这分明是台湾特务游胖子的询问笔录,他都招了,还摁有手印?
孙省长和金书记相视一惊,同时起身来看,果然,一行行,一排排,那游胖子交待得清清楚楚,他何时跟台湾特务机构联系,怎么向台湾投送情报,所有细节一览无余,看着跟小说一样,情节跌宕起伏,文笔细腻委婉,结构完整,悬念迭起,其间还穿插了一段可歌可泣,如诗如画的爱情线索,结局完美,出人意料。
孙省长看罢,冷笑连声道,老金,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你是跟他一伙的?
老金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发直,嘴唇颤抖,喃喃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一伙的!
孙省长一个眼色,那几个武警押着游市长呼天抢地地去了。
王爱国扑过来,倒在孙省长的怀里,幸福而甜蜜地落下了泪水双行。
孙省长也喜极而泣道,爱国呀,你吃苦了!
众人正纷纷谴责游胖子,恭贺王爱国时,突然那金书记从地上一跃而起,夺路狂奔而去,只见他头发凌乱,目光狂乱,他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大叫道,我不是特务,我不是特务!
众人道,他莫不是疯了?
孙省长笑道,不管他。
又对王爱国笑道,爱国呀,今天我到你的地盘上来,就没有什么招待我的么?
有有,王爱国高兴得也有点目光癫狂了,挽了孙省长的手,许多人闹哄哄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