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前,离去的两个护理突然在楼下听见老人的喊叫,迅速折回,开门进来,看见司徒老先生躺在床上,双眼圆睁,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呆滞。
女护理惊慌失色,脸色惨白,壮着胆子试探的问:“司徒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口渴,还是想去卫生间?”
看见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人,胸前写着优康疗养院,司徒文景惊讶的询问:“我这是在哪?你们是谁?”试图下床,却发现右腿不听使唤,麻木僵硬没有丝毫反应。
用手去抓自己的右腿,惊恐的喃喃自语:“我的腿怎么会这样?”
中年男护理,缓过神来,满目震惊,拉着伫立旁边张口结舌的女护理,说:“小宋,我的天啊!他恢复记忆,清醒过来了,赶快打电话给院长。”
小宋惊恐万分,身子哆嗦,半哭腔哀求的说:“钱叔,你不要吓我,我有点怕,我照顾了司徒爷爷两年多了,突然看见他这样,我不敢相信,好害怕!”
姓钱的男护理看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肩部,抹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安慰地说:“不要怕,我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疯癫的人突然半夜清醒过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可能你平时工作做得好,照顾的细致周到,每天给他洗脸、按摩、洗脚,有时还唱歌给老爷子听,想必是你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唤醒了他的神经,电视新闻有过这种报道。到时候疗养院会奖励你的工作表现。”
小宋仍不敢相信,说:“钱叔,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打电话。”转身跑下了楼。
第二天司徒依依刚吃早饭,就接到母亲的电话,那边母亲激动哭着说:“依依,刚才疗养院打电话过来,说你外公昨晚清醒过来了,他们原本还不确信,连夜请了专家确诊,你外公一时愤怒,对他们大喊大骂,最后确认无疑。现在你外公的情绪还没平稳,优康疗养院打电话让我们赶快去把他接回家。”
司徒依依握紧手机,激动流泪的说:“妈,你说什么?我外公清醒了,……真是太好了,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餐桌上的张伯、张经辉、李哲瀚都在听着司徒依依和母亲的通话,只有浩然在埋头吃包子。
电话结束,张经辉第一个走过去,好奇地问:“依依,刚才我好像听见电话里,伯母说你外公清醒过来了,这是真的吗?”
司徒依依擦拭眼泪,笑着点头说:“恩,是真的,疗养院让我们马上去接他,我外公现在还和他们吵闹,说自己没有毛病,家里有个孝顺的女儿,自己女儿怎么会将他送进疗养院。”
张经辉立马说:“好,我这就开车和你一起去疗养院!”
李哲瀚慢慢的走过来,平淡的说:“让张伯送浩然去学校,我和你们一起去!”
司徒依依点头,并冲他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
浩然在后面也要喊着去,被张伯给拽住了,劝了好一会,才停止哭闹。
三个人刚到疗养院的二楼,看见司徒韵和轮椅上的司徒文景抱在一起痛哭,司徒依依一步步地走过去,泪流满面,颤抖着双唇喊了一声“外公”。
司徒文景抬头,看着眼前清雅脱俗、泪眼汪汪的司徒依依,和自己的女儿司徒韵年轻时一模一样,用颤抖的手拉起司徒依依的手,口中感叹说:“我的好外孙女依依都长这么大了,好,好啊!怎么没见到楚经年。”
司徒韵擦拭了一下眼泪,顿了顿,说:“他可能还不知道你清醒过来。”外公刚清醒,不想让他听见难过的消息。
司徒文景痛苦回忆着过去,说:“那天如果不是经年及时赶到,把我送到医院,估计我就死在家里了。这都多亏经年背我出来,还走边劝我‘外公,你要坚持,救护车马上就来’,听到救护车的响声,被抬上救护车后就什么都不再记得了。昨天晚上头突然很痛,疼得我大汗淋漓,突然喊了起来,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没有尽头的森林里,迷迷糊糊的走,忽然见到李忆城出现在了我前面,当我喊忆城时,他却突然不见了。”
司徒依依听了外公如此一说,更加确定心里的揣测,昨晚在书房,李哲瀚突然消失,原来是到疗养院来,难怪外公昨晚会突然神志清醒。
旁边的司徒韵深知缘由,看了一眼李哲瀚,点头像他微笑了一下。
在场的张经辉将每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疑惑重重,对这李宅的新主人充满太多好奇与惊疑,总觉得此人很神秘,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善良。暗想自己该找时间问一问父亲了。
当司徒文景看到站在司徒依依后边李哲瀚时,用手指着李哲瀚,惊讶颤抖地说:“你,你是忆城,昨晚我看见你的。”
司徒韵紧皱眉头,赶紧解释道:“爸,你认错人了,他不是忆城,是忆城的儿子,他叫李哲瀚。”害怕让人怀疑李哲瀚隐藏的秘密。
司徒文景望了一眼司徒韵后,说:“难道是我视觉模糊而认错了,哎!我昏迷这几年,看来发生很多事都不知道,当年李忆城离开苏州,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他长得和他父亲太像了。”
李哲瀚上前跟司徒文景问好:“外公,你好,我是司徒依依的好朋友,以前听家父提起过您老人家。今天早上听到依依说你突然康复了,非常高兴,我有一个好朋友,是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骨科大夫,到时候可以请他帮您检查一下腿的情况,或许能帮您恢复行走。”
司徒文景满意的点头,旁边的司徒韵帮忙介绍经辉,说:“这个是经辉,在李宅管家张伯的儿子。”
张经辉也笑着向司徒依依外公问好。
司徒依依替外公办好出院手续,母亲再三感谢院长和一直照顾父亲的小宋,说改日亲自再来答谢,然后几个人坐着经辉的越野车离开了疗养院。
李哲瀚坐在副驾驶位置,望着窗外。
张经辉边开车,心里边在想另外的一件事情,四年多前自己还在警校上学没有毕业,司徒依依的外公家中被盗失窃,老人还被打成重伤,后来楚经年报了案,依依曾经说过,楚经年打电话给自己,没人接,就开车去平江路的外公的老房子找自己,进门后发现家中一片凌乱,外公躺在血泊中,像是被抢劫过。而家里的保姆——潘馨尘的母亲韩秀芬,那天刚好出门去一个亲戚家,回来时,司徒依依的外公已经在医院昏迷不醒。后来,警察局调查了很久,邻居也都询问走访过,说就看见了一辆小面包车和三辆摩托车,进过那条胡同,案发之后,很快开走了,最终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到现在还是一桩疑案而没有侦破。
出于警察对案件本身的思维习惯,张经辉当对这件事情的始末就曾质疑,问过司徒依依,潘馨尘的母亲除了春节过年,从不回老家,也不走动任何亲戚,和丈夫早就不和,几年前就一个人带着女儿在苏州生活,一直在司徒家当保姆,为什么那么凑巧,出事那天,韩秀芬偏偏出去走访亲戚,司徒依依外公被打成重伤不到半个小时,楚经年就出现,是巧合吗?自己曾经怀疑过这两个人。
张经辉心里思忖,要找机会问一问司徒依依外公当年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样的人,听见没听见那些人的对话,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破案。
车开到了司徒依依母亲家的楼下,张经辉和李哲瀚帮忙将轮椅抬下来,坐电梯到了9楼,司徒韵拿出钥匙打开门。
坐着轮椅的司徒文景环视了一下客厅,没想到当年住宽敞别墅的女儿,如今却住在了一个不到80平米的高层,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装饰,冰箱、电视机还是多少年前的旧货,不知道自己痴呆的这四年都发生了什么。
张经辉看见站在阳台上眺望风景的李哲瀚,走过去,拍了一下李哲瀚的肩膀,笑着说:“哲瀚兄弟,有话我就直说了,依依是个非常孝顺善良的女孩子,过去是楚经年对不起她,如果你真心喜欢她,就不该在意过去。你们两个认识时间不算短,打算什么时候往下一步发展?”一直想找李哲瀚谈一谈,在李宅偶尔看见两个人在一起,虽然之间很默契,但总保持着距离,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不像那些甜蜜恩爱的情侣。
李哲瀚被人问及感情有点窘迫,讪讪的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过去的故事,没有必要在意昨天,都是为了明天和明天的故事,只要她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准备结婚。”
张经辉听了很高兴,说:“好样的,我随时等你们喜结连理的好消息。”
然后看着轮椅上的司徒依依外公,若有所思。
李哲瀚说:“你是不是在想,找机会问一问当年出事那天,司徒依依的外公看见过什么?听见过什么?有什么不对之处。”
张经辉笑着回答:“全让你才对了。那次入室抢劫案,给司徒依依一家带来了很多苦难,还差点让司徒依依外公失去生命,身为警察,就不该让凶手逍遥法外,早点将其抓捕归案,还受害者一个公道。刚巧,我开始去派出所上班,带我的师傅就是现在的陈所,就是当年负责这个案件的人。”
李哲瀚一手插兜,平淡的说:“社会的法律永远要保持正义和公平,相信,只要时机到了,真实情况一定会水落石出,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害人者终究害己。”
张经辉笑着说:“恩,你说的没错,回去找机会和陈所商量,看这件案子是否可以重新立案侦查。”
司徒依依走了过来,轻声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外公如今已经清醒过来,对我们一家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庆幸了,至于破不破案,无所谓了。走吧,开车带我出去菜市场买菜,晚上我们在家吃。”
张经辉眉毛一横,立刻反驳道:“维护社会安定、抓住凶手破案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不是个人的感情基础。”
当天晚上,钟鹏海听闻消息也开车过来,虽然有些尴尬,但好在张经辉风趣,时不时的说几句爆笑的新闻趣事,总能打开局面。
钟鹏海在席间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别人没有听见,但李哲瀚听得清清楚楚,公司里一个叫蔡欣的女财务经理,背后把自己公司的资金运转、客户情况、财务明细,全都暗中发送给了鼎森集团那边。打电话的人事无意中发现,在一私人会所,看见蔡欣和楚经年的秘书阿强有联系。
钟鹏海回到座位,向司徒文景解释公司那边出了点事,需要回去解决,表示歉意。
第二天张经辉没有去派出所,起来后看见人都走了,李宅只剩下张伯在院子里用剪草机修理草坪,一个人走过去,想了想才问,声音太吵,提高了嗓门说:“爸,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想找机会问问你。”
张伯担心噪音太大听不见,关掉了剪草机,摘下手套,奇怪的问:“你今天还没走呢?有什么事情吗?”
张经辉担忧的问:“爸,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李哲瀚到底是什么人?”
张伯一脸不高兴,责怪的语气说:“什么,你难道想怀疑少爷不是好人吗?”
张经辉赶忙解释道:“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实说了吧,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人。上次司徒依依去楚经年的别墅,我们没有找到她人,而在楚经年别墅的监控录像中,竟然发现,李哲瀚抱着司徒依依凭空消失。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张伯知道不好隐瞒,心里犯愁,语气强硬不讲理的说:“我不管你有什么证据,但就是不可以怀疑他不是好人。”
“爸,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如果如你所说,是好人,当年他亲妹妹怎么会在桃树下死在他怀里?”经辉故意拿此事试探父亲的反应并得到答案。
“那是她自己为情所困而无法自拔,才会选择自杀。”
“墙上的照片不见了,李老爷和他是不是同一个人?九尾狐妖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再问了,任何人可以怀疑少爷,你也不可以,当年若不是李老爷救了你,你早就……”
“爸,李老爷救了我,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啊?”
看着满脸惊疑的儿子,不想再过多和他解释,张伯带上手套,拉动剪草机,摇头说:“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你的,你就别再从我嘴里套话了。”
接下来无论经辉如何死皮赖脸的追问,父亲就是不肯回答。
没过两天,派出所的陈所长、张经辉和小严,一同来到司徒韵的家,询问司徒依依外公,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一些事情。
司徒文景回忆说,只记得那天中午吃过午饭,保姆出去,自己听着戏曲躺在藤椅上睡着了。当听见二楼房间有动静,开门看见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是带着面具,年龄应该都不大,我收藏藏品的房间门,已经被撬开,一个身材有些胖的人正在搬一件寿山石雕刻的大山子。至于院中有没有人不太清楚。
开始本想吓唬他们,嚷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家,赶快把东西放下,这房间内都安装了报警系统,如果你们再不离去,小心警察来了,就都跑不了。”
一个瘦弱的小子拔出匕首,冲另外一个说:“光哥,这老家伙怎么办,直接捅死吗?”
我往准备撤出房间,拨通电话报警,有人在背后抡起椅子砸在了我头顶,三个人围起来,拳脚相加,拼命的踹。
右腿别人用匕首捅了四刀,后来听见我毫不畏惧,依然恐吓,他们就继续毒打,我只好捂着头,眼睛都不敢睁开,头上身上都受伤流血,直到后来楚经年背着我往外走,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再以后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从头到尾司徒韵只是坐在父亲边上听着而沉默不语。后来陈所长又问了一些问题,例如,那些人是否有其他地方的方言,他们长相身高有何特征,有谁知道家里的藏品存放的情况,有没有特别怀疑的对象,最后依旧什么重要的线索都没有发现,唯一在张经辉心里留下印象的是“光哥”两个字,这个“光哥”很可能是这三个人带头作案的头目。不过苏州有一千多万人口,其中还有几百万的流动人口,要找寻一个叫“光哥”的人,犹如大海捞针,况且还是四年前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