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琴上班时，接到老墨的电话，他问纪琴能不能接端端过去住几天。纪琴的第一反应是果真如人家说的，有后妈就有后爸。李美珍肯定还想让老墨跟新媳妇再生一个，这就急着扫端端出门了。她说：“老墨，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如果你给我足够的抚养费，OK，我可以不上班，在家带端端。我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带孩子？你有人心吗？”
电话“啪”地挂掉，人气得浑身发抖。同事小女孩走过来问：“纪琴姐，结婚那么可怕啊？”纪琴没有说话的心情。
中午吃饭时，大庭广众之下，付北兴直接坐在了纪琴边上。纪琴对面的两个年轻女孩跟付北兴打招呼，然后各自找个理由离开。纪琴板着一张脸，埋头吃饭。付北兴说：“我知道家幼儿园，全托的，条件非常好！我可以介绍端端去！”纪琴抬眼看了一眼付北兴，咬了下唇：“你监视公司里所有的人吗，累不累？”
付北兴给她摆了个成功人式招牌式的自信微笑：“我只对我关心的人有兴趣。你也知道我的标准高，能进得了我眼里的人不多，女人更不多，进得了心里的，就更寥寥无几了！”
纪琴说：“这么说，我应该说谢谢喽？谢谢付总看得起，谢谢付总关心。不过，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不必劳烦你！”纪琴吃掉最后一口饭，打算起身走掉。付北兴按住餐盘，说：“纪琴，你变了许多，你从前不会说话带刺的！”
纪琴嫣然一笑，说：“不变的是傻子。从前那个懦弱视感情如生命的纪琴早就死了。现在的纪琴是严酷的现实派！现实主义！”
纪琴知道很多人都有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她站起来，大模大样地走出去。
从餐厅出来，正在下小雪。有些冷。纪琴还是惦记着端端。给老墨打电话，电话不通。打家里的，是李金玲接的。
纪琴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武文涛说让我带端端，我想问问……”“你管好你自己就行，端端不用你管。你也赶紧趁着年轻找个主儿，这女人不比男人，你别看文涛还能找大姑娘，纪琴啊，不是我说话难听，这女人，离了一婚，再找就难了！哪个男人想吃回锅菜啊！”纪琴“咣”地挂掉电话。再不挂掉，她怀疑自己会骂出脏话来。她不明白李金玲也是女人，也有过不幸，怎么就变得那么刻薄不容人呢？
下了晚班，实在不想回去一个人面对四面墙。打电话给颜樱，颜樱正在风风火火地做着什么，很大声说话，也听不清楚。纪琴说：“你忙着，我没事，就是想你如果没事儿，我烙饼给你吃！”颜樱高声说：“今儿不行，今天准备答谢客户的宴会呢！先欠着，改天啊！”
纪琴放下电话，苦笑了一下。李金玲说得没错，一个女人，要家没家，孤魂野鬼似的。付北兴的车子停到了她面前，车窗放下，他说：“上车！”
纪琴犹豫了一下，上了付北兴的车。车子开到了一家法国餐馆，纪琴不肯下车，她说：“我要找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吃火锅吧！”
付北兴宠溺地拔拉了一下纪琴的头，纪琴的心里果真柔软了一下。他说：“带你去吃香酥鱼锅！”
店很大，开放式的。一张桌与一张桌挤得厉害。每个人都眉飞色舞地在使劲吃着、说着。付北兴向服务员要包间，纪琴拦住了，她指了指靠窗刚刚空出来的一个位子，她说：“就那吧！”
两个人坐了过去，地方实在狭小。两个人头碰头，腿碰腿。脚有了一点纠缠。纪琴刚开始还小女生一样躲。付北兴横行霸道地用两条腿把纪琴的腿夹在中间，纪琴动弹不得。只得假装若无其事。
旁边的小男生和小女生也在等菜，没闲着，隔着小桌，男孩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亲女孩。女孩也不躲闪。纪琴看得脸红心跳，现在的孩子太开放了。
付北兴用手把纪琴的脸拉过来，也有样学样亲。对桌的小男生“哦”了一声，竖起大拇指：“大叔，真棒！”
付北兴得了勇气一样，越发放肆。纪琴的脸早红成了熟透的桃子，她躲闪着，小声说：“让人看见！”
果真就让人看见了。纪琴看到窗外站着几乎是目瞪口呆的同事，他们大概也是来吃香酥鱼的，见此情景，只得落荒而逃了。
付北兴倒无所谓，有恶作剧后的快乐似的。他低声说：“琴，我跟从前一样喜欢你，见到你有冲动！”
纪琴觉得心里死掉的很多东西又都复活了过来。竟然有些眼泪汪汪的。幸好鱼锅恰到好处上了来。
所谓香酥鱼，不过是条炸过的大鱼又放在鱼锅里炖。红通通热气腾腾的一只锅，两个人吃得像亲人一样。偶尔，付北兴抬头把纪琴落到额前遮住眼睛的流海拔过去。动作很小，却透着亲密。老墨从来没这样过。纪琴心里自觉不自觉地拿着付北兴跟老墨比。
付北兴从前也是粗心的，大而化之，不会照顾女孩子，也不会哄女孩开心。现在能够温柔细致若此，一定经过很多女人的手点拔。
难怪说男人越成熟越迷人。
纪琴想自己一定要跟颜樱请教请教化妆保养之道。照镜子时，明晃晃地看到眼角有皱纹了。付北兴对自己好，不过是念着旧情。这点自己一定要清醒。
这样想，纪琴心里的暖凉了一层。
但她又不肯放弃他的暧昧他的好。她夹了鱼锅里的豆芽喂他吃，她歪着头笑：“我一直记得你爱吃豆芽儿！”
付北兴也夹了鱼喂纪琴。纪琴心里冷笑：加起来快七十岁的人了，玩小孩子的游戏！
付北兴说：“琴，能再次遇到你，我觉得老天对我不薄。”像是句胡话。爱情里的胡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