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堤沉默了好半天,挂上电话。颜樱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哭完,宿醉了一场,心便成了一座秋天收过的山,空空荡荡。
一个人也挺好,四处走走看看。只是小城已经没有了从前沈丛文笔下《边城》的宁静,游客让它变得很喧嚣。但这喧嚣于颜樱,刚刚好。她不想让自己太空寂了。
颜樱不住那种干干净净的宾馆,反倒找了私人开的小旅社。天不好时,居然有游客凑一起打麻将。颜樱也是会打的,不过是低头麻,看不了上家,顾不了下家,只能顾得过来自己手里的13张牌。不过,谁在意呢!输赢也都是块八毛的,反倒是赢了钱的人会赔,因为要请酒吃饭。
她又给康堤打了次电话,她说:“那天喝醉酒,太失控了,其实,没什么……”
康堤的嗓子有些哑,说:“我没想到我会给你那么大的压力……”
两个人默然挂掉电话,心里怅然若失。颜樱赶紧跑下楼跟人家打牌。陌生人变得很熟悉,熟悉的人变得遥远而又陌生,颜樱甚至想,不然就在这边呆下去算了。
一个人,对你自己和亲人来说是最重要的,对别人,却什么都不算呢!在意自己的人有几个呢?
颜樱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康堤再无电话。颜樱想:或者真的就这样了吧?过了年,自己不用到报社去上班了,不会遇到他,两个人就成了陌生人,偶尔见到,HI一下,打个招呼,然后各自走进各自生活的流里,甚至她跟他,还不像她跟老方,跟老方还有恨,还会怨。她跟康堤,像一阵风吹过的空山,树叶都被卷走了,只留空寂。
以后的人生都要被这样的空寂覆盖吗?女人也许并非是需要婚姻,而是怕这样的空寂,怕一个人呆着。
颜樱记得纪琴曾经说过,她贪恋老墨的好,也仅仅是,她看电视时,他在身旁。晚上醒来,床上有个人,不至于那么空空荡荡……
老方离开后,颜樱在众人面前是不在意的。大家也认为像颜樱这种样貌这种性格的女子不离一次婚,简直就是不对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深处的兵荒马乱。
从小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对父亲那样渴望,一度,她把这种情感放到老方身上,骨子里她不是大女人,她很依赖老方,只是,她清醒些,明白男女之间是很残酷的。
也果真是残酷。他转身离开,娶了****一样的田菲菲。她给自己催眠,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是,只要她颜樱愿意,还怕没人要?
只有夜深人静时,她才看到自己内心的恐惧。她甚至想过,如果能像纪琴那样有个宝宝就好了,他或者她至少可以陪陪自己。
这样想一回恨老方一回,这个王八蛋,真该把他阉了。闭上灯,能有多大不同呢?急吼吼地离婚,妈的。
颜樱过了年初十回到城里的。也没急着联系朵渔和纪琴,在家里宅了三天,打电话告诉朵渔自己回来了。
朵渔知道颜樱大概心里还是难过着,能不难过吗,前夫做出那么缺德的事……好在,一切还都在小范围内,及时制止住了,没有大范围传播。
这回,颜樱整整在熟悉的人的目光里消失了一个春节。朋友们打她电话打不通,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朵渔便知道,其实颜樱心里是有很多东西还是没过去的。
直到过了元宵节,颜樱才给朵渔打电话,说她去凤凰小城待了些日子。她说:“朵,过了几天陶渊明的日子,真******舒服!我正跟人打麻将呢!”颜樱的日子总是鸡飞狗跳的,世俗、热闹、喧哗到让人羡慕。
摆弄着那些颜樱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朵渔跟她说起了纪琴。纪琴跟付北兴去海南玩了。这样多好,到底是从前爱过,能续上前缘,多不容易啊!
年后,纪琴主动约颜樱和朵渔聚了聚。把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她俩,也说些旅行中的趣事。
颜樱和朵渔都很替纪琴高兴,说她终于守得云开日出。但是,她们总觉得纪琴并没有那么高兴,总是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
朵渔去过纪琴的大房子,很漂亮。朵渔心里寻思着:纪琴高兴不起来,是不是付北兴那边有什么问题呢?
颜樱偷着跟朵渔说:“琴和付北兴也不提结婚的事,会不会是付北兴那边还有家?”
朵渔被颜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若是这样,纪琴又有苦头吃了。朵渔总想找个空跟纪琴好好聊聊,可真的坐在一起,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琴,你快乐吗?”朵渔问。阳光落到纪琴的脸上,纪琴很仔细地化了妆,衣服穿得也很讲究了。
纪琴笑了笑,反问道:“朵儿,什么是幸福呢?有时我很迷惑,以为自己找到了,又像是没找到……”
“你跟付北兴打算结婚吗?你们遇到不容易,如果真的爱,就认真在一起吧,别像我跟韩彬……”
“不是那么容易的,朵儿,我变得我自己都很讨厌自己了,真的,人越来越现实,唉,算了,不说这些了!”
阳光落到两个人身上,两个人的心都是冷的。
朵渔一次次申请见韩彬,但都没有被允许。
在等待的日子里,朵渔渐渐平静下来,她开始给韩彬写信,说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琐事,她说:“以后,我们去乌镇买间房子吧,像那些老房子里的人一样,看着水静静地流淌,日升日落,挺好!”
某一日,朵渔睡不着,打开电脑,进入博客,写几行字。自从跟韩彬离婚,朵渔就再没写博客了。博客最上端显示着有几个邮件,按进去,四个是垃圾邮件,有一个是韩彬写来的,写信的日期是离婚后一个月的深夜。收到邮件却是在元旦后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