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鬼盟秦,长老会大殿上。
云从凤坐在首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台下,白翳正在神气活现的拐弯抹角唱着反调。
“虽然捕获了水麒麟,但是没有找到洛书,我们也不能把它这样捆几百年。大长老,这次任务恐怕算不上成功吧?”
看着台下颐指气使的白翳,云从凤的愤怒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白长老,你这样未免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指着我说出来,但是我决不允许这样站在庙堂之上,随口一句话就埋没在前线出生入死的战士的功劳!”
“大长老,他们为讨鬼盟出生入死,是与生俱来的义务。我没有指责他们的意思,但是洛书依然全无音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恐怕也要站出来给一个说法!”面对云从凤的怒火,白翳的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凭借对大长老多年的了解,他有十足的把握,这样的激将法一定能奏效。
“白长老这样问责,我无话可说!三日之内,若不能将洛书归还原位,我云从凤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明知是白翳的圈套,但以云从凤的性格,绝不会在这样的挑衅前退缩。
“大长老!”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白翳目光阴冷,他盯着殿外,眼神中几乎快要迸出火星。自己的好事已经几次三番被这样的急报打断,他已经快要变成惊弓之鸟了。
“什么事!”云从凤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不希望在这样的多事之秋继续横生枝节。
来人稳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大声报出了一个令全殿震惊的消息:“洛书回来了!”
“什么!”白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书这样夺天地之造化的重宝,竟然会有人像借走学校图书馆书籍的小学生一般乖乖的还回来?“你知道谎报是什么样的处分吗!”
“白翳!”云从凤喝止了白翳的恐吓。此刻她同样也是满腹疑惑:“说清楚,怎么回事。”
“自从洛书出事后,盟内加强了对地宫的保护。在今天早上的例行巡查中,一个守卫突然发现放置洛书的宝盒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他走过去,发现洛书不知何时竟然回归了原位!”
这番话语丝毫没有打消云从凤心中的疑问。她挥了挥手,慢慢从座位上站起。“你先回去吧,我亲自去地宫一趟。”她看着台下目瞪口呆的白翳,满脸含笑:“白长老,你不亲自去和我验一验?”
地宫里,白翳不可思议的望着盒里的洛书,脑袋上几乎写满了问号。他虽然完全没有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算计云从凤的计划似乎再次破产了。
“白长老,你可还有什么疑问吗?”云从凤看着脸上惊愕与愤懑饺子的白翳,强忍住自己放声大笑的冲动。
“既然洛书就在这里,我也没有什么问题了。之前的责难也是为了盟里的利益,还希望大长老能够理解。”白翳脸上堆笑,纵使心中有千万的不情愿,他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向云从凤赔着不是。
云从凤没有对他客气,挥了挥手示意白翳可以离开了。白翳拱了拱手,缓缓退出了地宫。
空旷的地宫里,此刻只剩下云从凤一人。她脸上的笑已逐渐消失。望着神秘失踪又离奇归还的洛书,她的眼神中渐渐出现了深深的忧虑。
虽然整件事情看似圆满的解决了,但云从凤的心中依然隐隐感觉不安。能悄无声息的盗走洛书又悄无声息的归还,对手决不是等闲之辈。如此缜密的计划、高超的技巧和从容的心态,是她有生以来见所未见的,可以称得上是讨鬼盟久未出现的劲敌。云从凤当然不会相信这样手眼通天的组织仅仅是为了释放两只麒麟来给讨鬼盟制造点麻烦。她隐隐感觉,这次的事件也许仅仅是一系列阴谋的开端,是一场狂风暴雨的前奏。
而此刻,讨鬼盟深处的一个小院里,柳音正在缓缓的踱着步,本是凯旋归来的她,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震惊与疑惑。她面色疲惫,紧锁眉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重大而艰深的问题。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挥手在身边设下一道隔音壁障,柳音掏出了手机,神神秘秘的拨下了一串号码。
“我决定带李嶂留在讨鬼盟了。”柳音语气温柔,隐隐带有一丝商量的口气。
“既然云从凤是大长老,这样也好。”听筒中传来含混低沉的声音,对方似乎认可了这个决定。
“还有……”柳音轻轻咬着下唇,话语中充满了犹豫与疑惑,“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我昨晚好像看见了陈升……”
“陈升吗……”对方语速缓慢,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我会留意的,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李嶂。”
挂断电话,柳音轻轻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在洛书失窃的节骨眼上,陈升的出现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巧合。她似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柳音在吗?”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云从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在!”柳音轻轻打开了门,令她吃惊的是,云从凤此刻的表情也充满着震惊与迷惑,与她刚才的表情如出一辙。
“柳音,我现在要告诉你两件事。”云从凤的语气有些急促,事情似乎很紧急,“第一,今早,在地宫中发现了失窃的洛书。”
柳音心中一惊,洛书被归还的时间与她见到陈升的时间,隐隐有着一丝吻合。
“第二,司马夜刚才醒了。他告诉了我,在地宫中行刺和盗窃者的身份……”
没等云从凤把话说完,柳音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苦涩的闭上双眼,当年的挚友,最终还是和讨鬼盟、和自己走到了对立面吗?
“他看到的……是陈升。”
云从凤目不转睛的盯着柳音的双眼:“事关重大,我想知道当年更多的关于陈升的细节。”
看着云从凤坚定的目光,柳音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回忆十七年前的往事,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整理了一下思绪,许多隐没在时间长河的记忆渐渐清晰。
“李烈在当时,算得上是讨鬼盟最厉害的战将了吧。”
云从凤点了点头,李烈成功觉醒了李家的血脉,并且获得了最强大的时空传承。正当壮年的他无论风头与实力在当年都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
“那云姨,你应该记得陈升和李烈的关系吧。”
“嗯。”云从凤也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李烈比陈升年纪大,所以像个大哥哥一样,处处保护着陈升,两个人可以称得上是情同手足。而在李烈觉醒血脉之后,陈升更是将强悍的大哥视为偶像。讨鬼盟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李烈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小跟班叫陈升。
“李烈当时冲入杀伐之门,几乎瞬间就被戮的血纹所覆盖,片刻败下阵来。而云姐姐也受到杀气的冲撞,在产下李嶂后溘然长逝。
我抱着李嶂,和陈升没命的向后逃着,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我俩当时的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一定会丧命于此。即使身后传来了门的爆炸声我们也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那天的夜晚,我和陈升躲藏在大山间的一座山洞里。空气中绝望的气氛令人窒息。尽管点燃了熊熊的篝火,陈升却依然在不停地颤抖着。我知道这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极度的激动与深深的恐惧。
夜色渐深,我们决定轮流守夜、交替休息来保存一定的体力,好能赶在第二天早上外出寻找救援。”
柳音闭上了眼睛,接下来的回忆是她最不愿触及的最痛苦的部分。
“后半夜,陈升用力的摇醒了我。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陈升的眼神无比空洞,同时夹杂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他开始蹲在我的耳边语无伦次的喃喃着:‘柳音你知道吗,李烈死了,李烈死了,’他不断地重复着,甚至开始了哭泣,‘李烈死了,我大哥死了,他最爱的女人也死了……他救不了她,他救不了自己,他救不了我们……柳音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戮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了李烈……戮好强,好强……他会更加轻松的杀死所有人,柳音,谁也无法阻挡鬼祖的降临……柳音,柳音,我们一定都会死的……’
如果你看到了当时陈升的样子,你也会一辈子忘不了的。因为绝望而发疯非常的可怕……”柳音表情痛苦,眼角甚至开始有泪花闪烁,“李烈的死对于陈升是巨大的打击,甚至直接击碎了他的世界观。陈升开始觉得鬼祖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他对讨鬼盟失去了信心和信任,他认为讨鬼盟只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一切挣扎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第二天早上,陈升失去了踪影,我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云从凤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从柳音的叙述中,她已经切身的体会到了当时的情景。“陈升现在再次出现,你有什么看法?”
对于这个问题,柳音同样也存在着许多的疑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陈升似乎找到了一个更值得他效力的地方,”结合自己的记忆,柳音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也许有人对于鬼的威胁向陈升提出了更有效的解决措施。”
“讨鬼盟延续千年,也没有提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治本措施。陈升也许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别人利用。”事实上,陈升的出现反而让云从凤稍微安下了心。如果说之前对手是隐藏在丛林中的猛虎,那么现在,它至少露出了陈升这个小小的尾巴尖。
“陈升是一个线索,我们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探一探这个神秘组织的底。”云从凤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行动方向。“讨鬼盟近几年人心不稳,有些外来的威胁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柳音默不作声,对云从凤的话语不发表任何意见。她对于讨鬼盟深层的权力斗争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想保证李嶂的安全。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其实我现在来找你,是有一件更重要也更紧迫的事要商议。”云从凤话锋一转,陈升的事被她一笔带过,“李嶂今年,有十七岁了吧?”
柳音点了点头,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云从凤此行的目的。
“按照讨鬼盟的惯例,李嶂已经可以开始进行血脉的觉醒了。”
“李嶂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知之甚少,现在就进行觉醒,会不会太早了一点?”柳音的话语中有着一丝犹豫和不情愿。
“李家的归来和觉醒是件大事,再拖下去恐怕会横生枝节;而且更早的进行觉醒,也有助于李嶂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外祖母,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柳音没有再反对,云从凤的话有理有据,而且她已经明白,李嶂的血脉觉醒恐怕是长老会全体的决定。云从凤来与自己商议,更多的还是介于自己养母的身份和二人的私交。
“事关重大,长老会已经开始筹备,五日之后,你也一起来见证这个给李嶂的成人礼吧。”云从凤慈爱的看着柳音,这些年来为了照顾自己的外孙,想必她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在这之前,你父亲柳仁已经从日本赶了过来。十七年了,既然回来了,你们父女也应该好好团聚一次了……”
听到这个消息,柳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干涸多年的眼角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一瞬间,她的强大、她的智慧、她的隐忍全部消失,柳音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一出门就赖在父亲肩膀上不肯不下来的小小女孩。十七年来,体会到为人父母滋味的她对父亲的感激与思念与日俱增,然而现在,与父亲团聚的情景不仅出现在午夜梦回之中,更即将成为现实。
云从凤悄悄地退出了小院,没有打扰柳音情绪的宣泄。在柳音流泪的一刹那,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故去的女儿。纵使拥有着尊贵的地位、通天的实力,然而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只是能够再见上女儿一面,哪怕只有一瞥,哪怕只是背影,她也感到再无遗憾。云从凤无比疲惫的坐在了一块山石上,仿佛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迟暮的老妇。她把头深深的埋下,坚毅的脸庞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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