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禾正晃神呢,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橙亮亮的桔子,太子爷您不正在有滋有味看歌舞戏吗,怎么又想吃桔子了,瞥一眼斜对面几案后凝神专注的明小将军,兮禾赶紧接过桔子,轻轻剥开,掰下一瓣来,把桔瓤外边那层白皮撕开去掉,将透亮水嫩的瓤肉给递了过去,这位小爷自小就嫌桔瓤皮苦,爱这般剥了吃,怪不得火气大。
也不见那太子爷接着,兮禾又将手伸得近些,晃了晃,那位爷便抓起这只晃眼的芊芊柔荑,将桔瓤和捏着桔瓤的青葱玉指一并含了,兮禾心下一惊,慌忙抽出手来,先瞅那明小将军,见他巍然依旧,再瞅那太子爷,也是巍然依旧,便赶紧将余下的桔瓣几下处理,在几案上寻个玉盏盛了,搁到承轩眼前去。
“好!舞得好!三娘子,有赏!再来一坛酒!”听得一声豪气的吆喝,却是少女的音色,从正中那间水阁里传出来,敢情小福子遇上的那位阔绰土豪,不是大爷是小姐。只是纱帘轻掩,看不清这位土豪大小姐长得是否对得起这清亮音色。
稍后,狐面剑舞退场了,莲台上风情转换,起了轻歌曼舞,这些掷重金的大爷们都是来寻欢作乐的,那就不能总让他们看金戈跃马,需得有个甜蜜的尾巴……看看舞娘们的妖娆本色,方才圆满。
转眼间,三娘子带着狐面舞姬们前来看酒了,这位风韵十足的老板娘,带着一群刚刚剧烈舞毕的小娘子,胭脂面色,香汗隐隐,个个捧着窖藏的美酒,一溜烟儿站在水阁前,公子大爷们需得豪饮完这一溜烟美酒,打赏完该打赏的,若想捡个可人的回家继续,也是可以的,把大把的银子给秦三娘子抬过来就行,这就是明月楼惯例。
看酒惯例第一条,从最中间那最大的金主起。秦三娘子正带着姑娘们径直往那间阁子去。兮禾听得承轩在问明朗,“阿朗,有没有看上的姑娘,那金色狐面舞姬如何,要不等下我买了送你。”兮禾听得一愣,太子爷,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您忘了人家母亲的事了吗?再说了,那金狐面舞姬刚才是在扮演谁呀,你这是在向小将军暗示什么吗?宁王抢了你的妃,你也不用赌气就把这袖子断了呀,但愿小将军不要多想。
“不要!”明小将军沉默少许,简洁干脆地说道。果然是个有骨气的!
又听得秦三娘子的请酒声,原来是舞娘们在那阁子外候了有一会儿,却不见阁里正主出来,兮禾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便隔着轻纱翘首张望,看不利索,索性叫小福子把帘子挽起,趴在窗扇边等着,且看这位土豪大小姐如何应对。
待得那位大小姐被小厮搀扶着,歪斜地出来时,兮禾便傻眼了,这不是近日曦京八卦漩涡阵中第一女主角明心颜吗?风口浪尖的,你怎么还在这里抛头露面。舞娘们看着这位将一身男装穿得很有女儿态的正主,也不诧异也不慌乱,只是笑意盈盈地托着酒,等待着。上这明月楼来的,男生女相的,雌雄难辨的,女扮男装的,有后台靠山的,姑娘们迎来送往,见得多了去。只见这正主推开小厮,走过去,挨个拿起酒盏,将这排酒尽数喝了下去,末了,还叫了声:“好酒!打赏!”便冲到湖边,好像是要吐,哪料身子不稳,湖边又无依靠,“扑通”一声,栽下湖了。
兮禾快速回头,看看太子,意思是,你要不要去英雄救美?
救,必须得救,马上去救,这才符合我痴心长情的公众形象。太子用眼神表达了这番默契,便冲出阁子,跳下水救美去了。
明小姐落水的动静不小,明家小厮惊喊着救人,看酒的姑娘们吓得娇呼,这便把其他阁子的人引了出来,莲台上正舞着的姑娘们也不由得往这边张望,而这湖边的骚动终于成功地引起了主楼的关注,明月楼高三层,凡是有窗户露台的,齐刷刷地涌出无数人头。
等承轩把这大小姐捞起来,众人又七手八脚把她和承轩拉扯上岸后,明大小姐似乎是看清了这位救美的英雄是谁,便“呜”的一声,扑将过去,将刚要站起身的承轩给扑坐到了地上,把头埋进承轩怀里,抽泣起来。
明朗赶上去,想把她拉起来,这毕竟是自家侄女,这么丢脸的事情,顺手照拂一下吧。哪想手才伸出去,人群后冲上来一人,眼疾手快地拂开他的手,俯身把明心颜扶抱了起来,将她依靠在怀里,宠溺地说:“我等了你大半天,原来你来了这里,怎么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走,我送你回家。”
明心颜这时清醒了些,又好像糊涂了些,咪眼看了看这一圈的人,用那高亮的少女嗓音喊到:
“太子殿下,您都不要我了,干嘛还要救我,七叔叔,原来您也在啊,您也是来跟我抢的么,宁王爷,别拉我,等等,我还有话跟太子哥哥说……”话还没喊完,就被英明的宁王捂住嘴,哄着带走了。
众人正看得意犹未尽呢,不知是哪些个贵家的儿女们在这里争风吃醋,放肆情殇。明心颜这一喊,便喊得他们的八卦心彻底沸腾了,不只知晓了湖边这群主角的大牌底细,更是在随后几日里将曦京八卦阵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兮禾腹诽:这明心颜真是口无遮拦,想象力倒是跟我一般非凡;宁王爷也真是的,等她把什么都喊完了,你才来捂嘴。这下可好,湖岸边如有万千灯盏刷刷地照着,哪里还待着下去。便别了明朗,和小福子一起伺候着自家主子出门上马车,往宫里去。
“入秋了,天凉,殿下把身上的湿衣服先换下来吧。”
“怎么,你想看么?”
“看什么?”
“本王的身材。”
“又不是没看过。”
“你几时看过了?”
“小时候。”
“现在不一样拉,要不要看?”
“我出去驾车,换小福子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