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漠到现在为止的人生,是完整的二十一年,也是缺失的二十一年。
她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生一样,经历着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时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瞬间转化,而是需要时间的沉淀,缓慢地进行的,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不同的是,大部分的女孩在这样的年龄选择了用恋爱来教会自己成长,纪漠却是和这样的感情绝缘。
在同学的眼中,纪漠这个人似乎从来就没有表情。大喜大忧不说,她连开心和悲伤的表情都不曾有过——她不会笑,也没有人见过她哭。
加上并不算让人惊艳的清秀外表,和一直低着头不太会和他人视线相交的习惯,她的存在感向来都是近乎于零。
别人不在意,她自己便也不在意。毕竟她一直都知道,生活不会给你所有想要的。有舍有得,这才是人生的特别之处。纪漠冷眼旁观着同学和室友经历着“撕心裂肺”的大学恋爱,越发明白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互相商量之后的等价交换。更多的时候,不过是因为自己感到寂寞的时候,正好有这么一个人在而已。
她嗤之以鼻的,这些把爱当作理由和借口来隐藏起派遣寂寞的本质的人,在背后给了纪漠一个绰号。
寂寞小姐。
纪漠在听到这样的昵称已经是大学二年级,室友背着她在谈论的时候被她直接撞破。然后三个女生尴尬地看着这个同寝室一年多却基本没有和她们说过话的寂寞小姐对着她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她们从未听到过的欢快:“不错的名字,我很喜欢。”
简若然之后回忆起那个时候的场景,总是一个人捧腹大笑:“寂寞小姐,你不知道你当时的表情有多么好笑!”
“你们不是说,我没有表情吗?”在彼时已经熟识了不少的室友面前,纪漠依旧是那副对什么都毫不关心的样子。
“就是因为没有表情,所以才让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显得那么认真地过分!”一头短发的简若然在一年之后已经能够坦然地开着纪漠的玩笑,霸占着寂寞小姐的床,坐在上面吃东西聊天上网,“要知道,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话应该是生气或者伤心。可是你却是那样的反应,真是特别。”
纪漠没有再说话,回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她和简若然的对话,总是以自己放弃而告终。伶牙俐齿的简若然不仅是学院里有名的最佳辩手,也拥有不输给校花的青春靓丽的外貌。不过是自己喜欢素面朝天,所以不去争那个俗气的称号。然而追求者也没有因此而减少。虽然是飒爽的短发和男孩子气的打扮,却是难以掩饰的风华。这才是她独特的魅力。
而和她性格全然相反的薛凝,总是一副柔弱地病态地苍白。纪漠虽然在进校的时候就听说南方的女子大多纤弱娇柔,在见到薛凝之后依旧是吃惊不小。肌肤仿佛羊脂凝玉,吹弹可破,眼角却又带着一丝少女无意识的媚色,真是让人惊叹的美貌。乌黑的眸子反而和身子和外表的柔弱相反,带着一丝调皮的狡黠。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宿舍里唯一的不会在言语上“欺负”不善言辞的纪漠的人。这让不习惯朋友间以损对方为爱的表现的纪漠微微可以喘口气。
要是整个宿舍的人都是简若然这样的,她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一直保持自己无表情的状态不被激怒。
和简若然差不多方式对待自己,可是长相却是典型的校园美女的翁珊珊是四个人里面唯一一个本地学生。她们所就读的C大,在这座城市里算不上是最好却也多多少少是一本。外省的学生考进来的都是很不错的成绩,而本地学生进这样的大学却是相对容易的。只是因为每个省的高考题目毕竟是自主的,也无从说起这样公平与否。翁珊珊原本对学习也是抱着混过了就好的心,到了大学更是因为没有那样大的压力而得过且过,几乎每天都出去“社交”。美其名曰,为将来的生活建立好关系网。加上她和简若然几乎同等水平的口才,少了简若然的犀利,反而变成了八面玲珑的代表。原本以为铁定相处不好的两个人,也意外地在斗嘴中产生了“革命友谊”。
所以虽然原本应该是一山容不得二虎的状况,这两个平时都没能在对方那里捞到便宜的人在和纪漠熟悉了之后便把目标都转向了“嘴无缚鸡之力”的纪漠。
骂不还口便是纪漠的应对政策。
当然,说是“骂”,不过也是小拌嘴而已。在她眼里,简若然和翁珊珊那样天天吵吵闹闹的状况才是把作为“待宰羔羊”的自己排除在外了。
纪漠总是在她们吵吵嚷嚷的环境中,直截了当地选择戴上耳机用别的音乐也好广播也好掩盖到这份喧嚣。
对,喧嚣。
寂寞的反义词。
心理学上对寂寞这个词的定义模糊而暧昧。
不同于可以直接通过形单影只表现出来的“孤独”,“寂寞”是一种绝对自我的状态。
不论你陶醉还是厌倦,它依旧可以故我的存在。
仿佛自己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一般。
幸福是不幸的反义词,温暖是冰冷的反义词,那么,寂寞的反义词是什么?
绝对的存在,也会有反义词吗?
这其实没有正确答案的开放式问题。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不同的结果,而每一个结果也可以说得通。
纪漠得到的结果便是,寂寞的反义词是喧嚣。
或者更直接地说,纪漠的反义词是楚轩宵。
她二十一年的岁月中,有几乎一半的回忆里是有这个人存在的。
或许看到这里,你会觉得,那么这个楚轩宵和纪漠一定有什么关系吧?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是青梅竹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