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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变动无常因敌转化(3)

一路上那么小心警惕却还是没能察觉出被泰轩跟踪……月轮一行人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也是情有可原。在秩父的深山里长大的乡居武士泰轩自幼便逐鹿嬉猴,这对他来说虽然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渐渐地便悟出了一种奇特的隐身术,能顺应周围的时机灵敏隐匿或现身。

正因为如此,他在江户才能如风一般不分昼夜地随意进出奉行忠相那座戒备森严的宅邸,更何况现在是在野外的大道上,自然条件得天独厚,要跟着这么一个人数众多的队伍,对泰轩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根本都不费吹灰之力。

就这样,比月轮援军晚了那么一步的泰轩趁乱潜上了鳁屋的屋顶,看准酒筵进行得正欢闹的时候滑了下来。

泰轩脚边还躺着一具遗骸,被血染红的手似乎正抓着什么东西似的定在了空中。那是大屋右近的尸体,泰轩跳下来时横砍了一刀,一下子就刺进了右近的躯干中。

住在鳁屋里的旅客以及掌柜和侍女们都惊慌得大喊大叫,四处逃窜。白晃晃的刀木剑林竖了一屋子,不敢插手且怕受牵连的旁人都争先恐后地跑到外面的马路上。人群中有吓得狼狈至极的,有错把小猫当成钱腰带抱在怀里的,还有提着炭笼打算来挑行李的……现场整一个人心惶惶鸡飞狗跳,简直就像发生了火灾。

一个女人以为地震了,立刻从浴池里跑了出来,正把手巾缠在腰上慌得团团转。精明的手鼓与吉穿好了行装并把自己的行李全都挑了出来,他一看到那个女人便飞快地跑了过去,将自己的防雨斗篷披在她身上,又把鞋子递给了她。在这样的骚乱中居然还如此体贴,看来这个家伙还是和往常一样,见到女人就热情得不得了。

结果一个男子冲了上来,扑通一下把与吉撞开,看样子是那个女人的良人。与吉当场出了个大洋相,这还真是驹形小哥这辈子的一大失策。

外面的情况不多说了。面街二楼的战场内如何了呢?

泰轩算好时机,将手里的长颈酒壶甩了出去,在他右侧的轰玄八立刻转过刀背,“当啷”一下敲破了酒壶。

刀风血雨的帷幕由此拉开。泰轩二话不说冲上前去,把敌方的围阵分成了左右两边,然后迅速地来了个飞燕转身,将刀锋刺进小松数马的胸膛里再一挑,数马的身子便向后弓了起来,手里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条白线,噌的一声插在了榻榻米上。

这时,泰轩又一侧转,啪嚓一下与藤堂久米三郎刀刃相接,同时抬起脚将旁边的一个人踢倒,抽回刀佯装要向军之助袭去,接着乘隙背朝着墙叉开腿站住了—他再次提着刀挺直身体,朦朦胧胧地半闭着眼,呆然而平静,如同窥视半夜里的深渊般,摆出自源流水月剑招。

泰轩又一次进入了纹丝不动的状态。月轮派的刀屏待机而动,刀尖像鹡鸰的尾羽甩动着。站在马路上围观的人们看到的是—无数条人影在二楼的拉门上如乌鸦乱飞一样舞来舞去……转眼间,其中一扇拉门被踢破了,一个高大的武士跌跌撞撞地滚到了外边的廊道里—那是在月轮派门下以善于待人接物而为人所知的乾万兵卫。

然而同一瞬间,另一把刀又追着砍了过去!利剑闪出一道长光,从破开的拉门间伸了出来,剑锋上即刻染满鲜血。“啊!好痛……呜!”

乾万兵卫呻吟着压住肩头,一下子垂倒在廊边的栏杆上。他急着想撑起身,但好几条栏杆都承受不住他那肥胖的身躯,于是他的体重都落到了上半身,整个人越出栏杆,咚咚咚地撞着屋檐摔了下去,头部朝下掉在了惊叫着退避的围观人群中间。

“我、我不甘心!我死不瞑目啊!”他发出了临终前最后的几声叫喊,永远地躺在了地上。二楼的刀刃之战似乎已达到白热化,纷乱的脚步声、铁器撞击摩擦的声响、让人心惊胆寒的杀气及叫骂声、扔东西的声音……突然,几块黑色斑点刷的一下斜斜溅在了拉门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染开了,不知是泰轩还是月轮一方,总之又有一个人被砍倒了。

越是吓人的场面,人们越是想看。客栈前的马路上,围观的人群是有增无减,但也只是一惊一乍地大呼小叫着,他们根本无从插手。每当传出有人被刀砍中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声,女人们便都遮住脸或捂起耳朵,可即便如此也仍然不愿离开。

代官及其他管宿驿的官差们好像不知道这场刀剑交战似的,装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其实这个村子也就只有巴掌大,他们不可能没有发觉。不过他们大概打算等混战告一段落,危险过去之后再出动,因而现在尽量找借口推脱,不肯去阻止。

难怪遇到这样的大骚动都看不到一盏官府的灯笼。过了一会儿后,人群中忽然有人狂叫了一声:“着火啦!”确实着火了,而这声音刚落,火势便瞬间增强了,熊熊烈火一忽儿蹿了上来。似乎是烛台被人踢倒了,烛火烧到了隔扇之类的东西引起的。

火苗如蛇信子般刺啦啦地舔着拉门,在榻榻米上蔓延开江户时代管理幕府的直辖地、征收租税的地方官。

去,眨眼之间便攀上了屋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火苗在地上乱蹿,火星如雨滴飞溅,灼热耀眼的赤浪不断肆虐,本阵鳁屋的高楼如今化成了一艘巨大的火灾之舟。

此时偏偏又刮来一阵强烈的西北风。村民们都背着家当什物东逃西窜。大喊大叫声,房梁烧塌下来的轰响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黑夜胜似白昼,大火无声无息地越燃越旺,天地间一片火!

在这片烈焰火光之下,月轮派一队人影踩着炽热的黄土,拄着大刀,搀扶着伤者远远地离开了客栈,往常州方向马不停蹄地逃去。

相马中村的月轮援军在今夜的混战中再次败北,但仍继续向江户靠近了一步。一行人在路边的小庙里休息时检查了一下人数,除了头一个逃出来的手鼓与吉毫发无伤之外,二十八人之中死了大屋右近、乾万兵卫、小松数马和里村狂藏四人,剩下的二十四人里有三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刀伤和烧伤,行走困难……与目的地江户之间还隔着四十里山河,一大队援兵居然就已经死伤这么多人,统帅军之助的心里颇感凄凉和痛惜。

放眼望去,远处助川的上空笼罩着一片火云,附近各个村落都敲响了传报火灾的警钟,那钟声在风中依稀可闻。

身处那块焦土当中,纵使泰轩师傅再强大应该也化为一把灰烬了吧……这种设想实为荒谬之至!

月轮剑士们在路上歇脚的时候,铁打硬汉泰轩正在火魔肆虐的鳁屋屋内,像一颗火星子似的跑来跑去。

“啊!这儿也有一个死人!这样就有三个人,不,还有一个掉到下面的马路上了,今晚的收获总共是四个人啊。哈哈哈!”

火就快烧上眉毛了,而泰轩依然镇定自若,他从怀里摸出那本旅途杀生血笔簿,拿秃笔的笔头在小松数马的伤口处擦了擦,蘸满血写下了—于助川客栈杀四人。他边写边念着佛,同时还想到了一句俳句:“孟春短浅,炎炎火海之中,赤鬼四只……南无阿弥陀佛。”月轮军之助率领着余下二十四人的队伍,就这样将助川抛在了身后,由手鼓与吉带路,当夜一直走到石神。翌日,他们在一家旅店里休息,好生处理了几个伤员,又花了些时间把刀都拿去修缮了一遍,黄昏时才离开石神,在黑洞洞的山路上前行,经过了夜阑人静的中纳言大人的城下町—常陆水户,很快便走到了注入利根川的一条支流鞍川的溪谷里。

此时下起了雨,还刮起了风。深夜突遇暴风雨,整座山都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在峡谷里久久回荡着,树木在大风中剧烈地摇晃。“这可真让人受不了啊!”

“风疾雨又大啊。”说着说着,一行人准备蹚水渡河。鞭声肃肃过夜河。

辽阔的河滩上,黑色的石头层层叠叠,生长了多年的水苔藓令脚下不住地打滑。湿漉漉的夜色中,河水冲刷石笼的声音阴寂地流入耳底。

右边是高高耸入苍天的筑波山。左侧,透过积雨云投下的一片阴影望去,对岸小贝川畔,一万石内田主殿头的城下町的灯火一闪一灭,连香取和津之宫家的光亮都如渔火般点点闪烁。

窄小的鞍川便流向那火光之处,浅浅的河水拍打着岩石,激起一朵朵白色浪花。

丑时三刻。狂风咆哮,斜雨横飞。“听好了!都跟紧了别掉队!”

“河很浅,但水流很急,注意脚下别被冲倒了,大伙儿当心点儿!”

月轮援军二十四名剑士互相呼喊着,将裤裙下摆掖在腰带下,半截小腿都浸在河水里,一个扶着一个踩着河底的石头来到了河中央。

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山东平七郎发现了异样。平七郎突然停住脚站在河的正中间,张开双臂挡住了跟在身后的师兄弟。一行人以为泰轩又来了,握紧腰间的刀向前看去,但前方半个人影也没有。

黑漆漆的河面上只浮着一个看似南瓜或彩球之类的圆形物体,好像固定在河里一动不动。

“那是什么东西?”“竹篓被河水冲过来了吧,没啥大不了的。”“那是一团垃圾吧!哈哈,山东兄太大惊小怪了,笑死人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仍然停下来观察了好一会儿,但到底还是自嘲起来,又不是在富士川河岸听到水鸟的击翅声便不战而逃的平家军如此胆小成何体统!哄笑了一番后,一行人再次迈开脚步在水中前进。

此时,手鼓与吉突然哆哆嗦嗦地抖了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了!因为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在说:“啊,喂喂!与吉,我等你好久了!水温刚刚好啊,来给我搓搓背吧,搓搓背!”虽然这也可能是暴风雨的怒吼声在作怪,或者是流水声造成的幻听,但这时的确从河底清清楚楚地冒出一个吼叫似与五彩绣球相似的饰物,能一分两半,从中飘落出五彩缤纷的纸片和彩条。

“你们不过来吗?那我自己过去了!”这话声响起的同时,之前一直以为是漂在水里的竹篓或垃圾团的那个圆形物,霍地从水里站了起来。众剑士一看,居然是赤身露体的泰轩师傅!

这泰轩莫不是九命猫妖的化身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绕到月轮一行人的前面,从刚才起就一直泡在深夜的鞍川中埋伏着,悠悠哉哉地与流水嬉戏。

月轮一方完全没料到泰轩会来个水上突袭。而且在之前的几次交手中,他们也见识到了泰轩精湛的剑术,如今早已吓得要死,所以泰轩这次对付他们是毫不费力。他追着那些作鸟兽散的逃兵,在雨幕中的河里砍死了门胁修理等两个人。

然后由与吉带头,军之助在后面冒着风雨将其余剑士集合起来,一行人继续在水户大道上朝江户赶去。而泰轩此时则从岸边的一小块隐蔽处拿出衣服和那本血笔簿,用蘸血的秃笔写下了“二人”两个大字。

现在翻看一下泰轩珍藏的这本旅途杀死血笔簿—封面上是血迹斑斑的“南无阿弥陀佛”几个黑糊糊的字,簿子里的内容以木户山岭杀三人、助川客栈杀四人、鞍川杀二人为开头,如此一直记录到进入江户城之前:笠间入口处又杀一人;若芝原野杀三人;距江户五里处的松户大路上再杀一人。

用血记载了总计十四人的杀敌战果,民间勇士蒲生泰轩将这本簿子揣在怀里,于一天傍晚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江户。同一时刻,人数锐减到十七名的月轮援军和手鼓与吉也到达了灯火通明的都城江户,依旧戒心重重,东张西望地混入了人山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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