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郭舍人已经给桑弘羊打了预防针,皇上现在脾气不好,万事莫争辩。
巧了,桑弘羊最近也情绪不高,货币改革进行了大半年,始终收效甚微。原先他还可以和白蒙这个天才探讨,自从她认了爹进了宫,再也没见过一面!整日愁眉不展,看着一堆钱发呆。
一个肚里有气,一个心中失意,君臣两就这么相对无言。
心中失意的跪完可以回家洗洗睡觉,肚里有气的只能找这个心中失意的请教。
刘彻虽然是皇帝,但毕竟有事求人家,只能自行消化了怒气,对着桑弘羊很是和善“货币之事爱卿也不必太过忧虑。”
桑弘羊平板着一张脸,高唱“忠君之事食君之禄,臣不敢不尽心。”
刘彻耐着性子表扬他“爱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换做公孙弘早就感动的老泪纵横,汲黯则会头朝着天趾高气扬,桑弘羊却道“臣惭愧,货币一日改革不顺,臣就难睡安稳觉。皇上如无事,臣请告退。”拍拍官服就要起身走。
看着他官式官办的样子,刘彻急了,忙开口道“爱卿且慢。”
桑弘羊重新跪下来疑惑看着他。
再扯八百年还是扯不到正题,刘彻只能直接开口问“朕听说你和玉儿结拜了异性兄妹?”
桑弘羊反应迟钝,摇头“臣没有叫玉儿的义妹,皇上找错人了。”
这个蠢人!今天脑子都没带来!刘彻口气僵硬“朕说的是白蒙!”
桑弘羊一晃神,连磕头“皇上英明!”
这回刘彻彻底懵了,他英明什么?
桑弘羊精神振奋“如果让白蒙参与改革货币,臣相信必然事半功倍!”
这个工作狂!刘彻恨不得打他两拳让他醒悟过来!挥挥手,“滚蛋滚蛋!”
桑弘羊出了殿门,卫青说的真不错,皇上果然因为白蒙找上他了。哎,难得的奇才,可惜被关在皇宫不得展其所能!
卫青推辞,桑弘羊装傻,都是一问三摇头,玉儿明摆着是要和自己抬杠对着干,难道要找那个黑炭头汲黯帮忙?想想就觉得邪乎!
白蒙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啃苹果,翠雨不放心看着她“小姐,您这么把皇上气走,就算皇上答应过不对你发脾气,可是!”
白蒙接过话头“可是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对不对?”
翠雨使劲点头。
白蒙眼珠一转,狡黠笑“那咱们主动出击啊!”
翠雨不理解,“这是皇宫,怎么主动出击啊?”
白蒙却卖关子,“你明天就知道了。”
晚上,夜黑人静,白蒙躺在床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睡觉等人?”从房梁上跳下个身穿银白色单衫的蒙面男子。
白蒙要彻底晕厥了!为什么她碰到的每个人都能来无声去无影?这还是皇宫,怎么治安这么没保障?
万一哪个有仇的随便甩上一刀她的小命就不保了!她的人身安全啊!
白蒙瞪着悠闲坐在椅上的男子“你又是谁?”
那男子喝了口茶,噗的一声吐了出来,骂道“冷的!”然后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向她,嗤笑“认不出我的声音?”
这声音确实熟悉!白蒙仔细回想,蓦地,指着他“你就是军帐的那个!”
那男子翘着腿仰坐在椅子上,全身流露出一股华贵慵懒的气质,如不是白蒙见过他的脸,还真以为他是个高贵俊秀的美男子,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男子一耸肩,自然说道“来做恶人啊!舞域成了谷主为了你驱逐了鲁沁,现在没人敢和你沾上关系,生怕谷主拿他们开刀,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我。”
废话还是这么多,简直是个话唠!白蒙坐正身板,重申问“我问你来这里找我干什么?”
男子看白痴一样看她“自然是代谷中长老传话,不然你以为我爱上你?大晚上过来和你私会?”
白蒙再次晕厥,这男子嘴巴真毒!“你要说什么?”
男子又伸出细长优雅的手指开始修指甲,闲闲道“长老说谷内本不准外人进入,可是新谷主难伺候所以对你特别破例。但你别以为进了谷就平安大吉,谷中长老会严格考验你,看你能不能胜任做一个合格的主母。你现在要做的事第一件事就是逃出皇宫,当然,谷中之人是不允许帮你的,包括谷主!还有要说明的一点,我来告诉你这件事情谷主不知道,知道了估计也不会答应!所以长老只能派我来秘密给你传话,你尽可以告诉谷主,只要不怕以后到了谷中众怒难平!”
白蒙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虽然舞域帮她要来了进谷通行证,可是要做合格的谷主夫人就必须经过考验,否则就算嫁个舞域,鬼谷中人也不会认可她!
看着她发呆,男子懒洋洋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好困,要回去睡觉!”
白蒙盯着他“时间呢?截止时间?”
男子眼中露出一丝异样,轻笑道“仲夏之前,因为仲夏谷主要与天命之女完婚!”
白蒙点头“没有了,你可以走了!”
男子却不动了,笑看着她“你比我想的要镇定,不妨实话告诉你!因你中毒,舞域为取解药才选择继任谷主,你是他的软骨,所以拿你威胁他是最好的办法!长老让你进谷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考验会一层接着一层,直到让你自己知难而退!你想想,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再加上多方刁难,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扛得住?舞域正是明白这点,才一直不接你回谷。”
这家伙明显是要看她的笑话,偏偏不如你所愿!白蒙昂着脸,眼中不屑“所以他们知道为了不让舞域夹在中间为难,就算是有一丁点希望我还是会答应,才派你来给我传话!”
男子站起身子,笑的眉眼弯弯,“你反将我一军!不错,就是如此。”
白蒙直视看他“那我等着看他们怎么刁难我!”
男子眼珠晶亮,戏谑道“冲你今天对付刘彻的怪招,我在谷中等着看好戏!”说完,身影一翻,没影了。
仲夏,就是还有两个月。
第二日,白蒙刚要出门,宫侍却把桑弘羊领了进来,白蒙看见他大奇,叫道“来宫里这么多天,遇到你倒是第一次,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刘彻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桑弘羊惊诧看她“是我求皇上来的,你穿的这么奇特,要干什么?”
白蒙呵呵一笑,“本来是要去做坏事,你一来自然不能干啦,找我有事?不会还是货币改革吧?”
桑弘羊点头,“你昔日讲想去看造币的情况,我今日特意求了皇上恩准。”
能看到古代制钱币,这事不错,便问道“是去哪?”
“上林苑。”
宫外?太好了!正愁没地方散心呢!白蒙笑道“咱们走吧。”
桑弘羊答应一声,也不多言,当先领路。
白蒙跟在他身后叫道“喂,这条不是出宫的路!”明明是去未央宫的嘛。
桑弘羊解释“皇上因嫌宫殿在城外来往不便,就造了飞阁直通未央宫。”
白蒙撇嘴,皇宫里她虽然熟悉,但未央宫她却很少去,就是怕见到刘彻,早知道还要经过未央宫,她就应该带上早准备的物件,以备不时之需。
桑弘羊转身停下“皇上在未央宫等着一起去,你现在还可以选择回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蒙笑笑“走吧,就算今天不见,以后还能天天避着不见?”
桑弘羊点头“认识了快一年,你果真是个异类!”
果然啊果然,刘彻果然是在未央宫守株待兔等她呢!
刘彻笑嘻嘻看她“朕今日陪你一起去。”
白蒙也假笑着看他“皇上忧国忧民,事事亲力亲为,百姓之福,天下社稷之福。”
桑弘羊偷偷看他们一眼,面上都是笑,心里还不知怎么阴险狡诈呢!正一正脸色,给白蒙解释“最近的一次改革,当时造了三种货币:一是皮币,用禁苑里养的白鹿皮制成,每个一尺见方,上面还绣上五彩花纹,每个值钱四十万,它是作为诸侯王朝觐皇帝时垫璧的礼品,所以只在上层贵族中流通和使用,另一种是白金,这是用少府库存的银、锡作的合金币,分值钱三千、五百和三百三种;第三种就是取销半两钱改铸的三铢钱。并且朝廷还严令,盗铸钱者要处死,但是这种改革因为品类复杂,币值的规定又不合理,不但使用起来不便,而且还有人去盗铸比值很大的白金币,当时虽然因盗铸钱政府抓了数十万人,但盗铸钱之风仍屡禁不止!”白蒙看着拿在手里的稀奇钱币,啧啧笑叹“这主意谁想的?用白鹿皮?鹿皮虽然也很结实耐磨,可不使用啊。”
桑弘羊脸红“是我师父!”
白蒙呛到了,干咳两声正经道“要铸钱币,舍弃那些华丽花哨的,现在最简单实用的还是黄铜,你们以前已经把三铢钱而改铸五铢钱,在这个基础上再增加完善!”
刘彻凝视她“何为增加完善?”
白蒙看桑弘羊“我记得以前说过,要增加制作本身的难度,统一重量标准,铸造程序复杂化,让一般的铸造者制不出,就算能造出来,成本增加也让他得不偿失!大哥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