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中的莫湘梨见傅心琴如此举动、如此情怀，深表敬佩，赞叹道：“傅姐姐，你真是一位善良的好姑娘，湘梨自问不如！要是换做我，我可能早就一头钻进这条船里了。我也不会站在大雨中，像那位张大叔表示什么歉意。毕竟咱付了渡钱，船家就该保证咱不受雨淋。客人被雨淋了，那就是船家的不是！”
傅心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我爹爹常教育我，不管遇到好事还是坏事，都应该多为别人想一想。换做我是船家，别人央求我渡河，结果都被大雨淋了，船没有蓬固然不能遮风挡雨，但如果不是客人央求渡河，船家也不会被大雨淋湿啊？你说是不是？”
朱留敢翘一翘大拇指，说道：“傅姐姐，俺真佩服你！你和俺傅叔叔，都是好人！”
傅心琴“噢”的一声，欣喜道：“原来你是小猪儿啊！两年不见，你模样变了很多，长得胖了，也更有精神了！嗯，我还差点没认出你呢。”说着，轻轻拍着朱留敢的肩头，问道，“湘梨，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你哥哥呢？”
“我哥哥啊？呵呵……”
莫湘梨借着毫无意义的微笑考虑要不要说出哥哥的所在，却见河里探出莫惜哥半个头来，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撒谎道：“傅姐姐，我和小猪儿这是去济南府逛逛，我还没见到我哥哥呢，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莫湘梨嘴上撒着谎，心里却埋怨哥哥，为什么对傅姐姐避而不见？她眼神无意中瞅到了船篷里莫惜哥脱下的外衣上，心里一慌，完了！自己撒的这个谎，恐怕立马就要被拆穿。
傅心琴点了点头，喃喃道：“你哥哥很久不进家门了吧？他去哪了呢？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她一边梳理着被雨水淋湿的鬓发，眼光陡然瞧见了莫惜哥脱下的衣服，随即捡在手里，道：“湘梨，这不是你哥哥的青云装吗？”
这时要以莫湘梨的聪明，大可以巧辩到底，或者干脆说从没见过这件衣服。但她心里本就觉得，傅姐姐是很好的一个姑娘，你当哥的就算不喜欢她，从水中露出头来和她打个招呼，这可是礼所当然吧？干嘛藏头露尾的避而不见呢？
她不想再为哥哥隐瞒下去，索性闭口不言，算是默认了傅心琴的疑问。
却听朱留敢道：“傅姐姐，俺湘梨姐姐刚才说了谎！这件青云装就是俺大哥的，俺大哥现在就在这条河里游泳，”说着，向着船舱外大略一指，却不见莫惜哥的身影，“俺大哥肯定没游远，就在这一片的水下潜藏着！”
傅心琴心里一酸，向莫湘梨道：“你哥哥就在河里游泳，你为什么要撒谎骗我啊？”
莫湘梨俏脸微红，巧辩道：“姐姐，我不是有心骗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很聪明！嗯，你真的是又善良又聪明啊，我故意撒的这个小谎，一眨眼就让你瞧破了，呵呵！”
她前一句说“不是有心骗你”，后一句又说“故意撒的小谎”，连她自己都觉得言语自相矛盾了。她略微顿了下嗓子，向着河中喊道：“哥哥，傅姐姐在船上，你露个头出来吧！”
这时莫惜哥正潜藏在河中。虽然水面上大雨淋漓，河中又是轰轰隆隆的流水声，但他的藏身之处距离小船仅有数尺之遥，而且他身为盗贼，自幼便苦练听力，因此自傅心琴说第一句话，到莫湘梨催促自己抛头露面，其间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到了。
人在河中，心里在想：“傅姐姐，你的确是个很好的姑娘，谁娶到你，那是他的福分。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我的人品貌似配不上你，就算咱们阴差阳错在一起了，那我活得没意思，我还知道苦中作乐，你要是活得毫无乐趣，那我不是罪过不小？”
听到船上朱留敢和莫湘梨喊自己喊得急，心里拿定主意：“好吧！我就再演个戏，让你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荒唐的人！只要你看到我这个熊德性，你就会既不伤心、也不难过地放下我，你就可以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了！噢嗨！”
一念至此，突然从船舷边儿上露出头来，冲着船上的傅心琴扮了个鬼脸，陡然喝道：“喂！傅姐姐！”
傅心琴被莫惜哥的吼声吓了一跳，随即关切道：“小莫，你在河里游水，很凶险的。你快上船来吧，上来呀！”说着，向莫惜哥递过手去。
莫惜哥还在打量着傅心琴，两年不见，见她模样倒是没变，还是那么面善，让人一见之下还是感觉那么温柔可人。瞧她的面貌，虽不算是多么漂亮，但至少跟丑是毫不搭边的。
傅心琴见莫惜哥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心里怦怦直跳，脸上顿时映起一朵红霞，低声道：“小莫，你先上来啊。”
“嘿嘿，你说话还挺有趣！”
莫惜哥坏坏地一笑，心里琢磨着“你先上来”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好像是说，你要瞧我不要紧，别淋在雨里、泡在河中瞧，你先上来，上到船里来再仔细瞧。
莫惜哥不再琢磨下去了，再继续琢磨，可能会有辱傅姐姐的圣洁。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突然一把抓住傅心琴的小手，哈哈笑道：“傅姐姐，四个人挤在船中，那不挤得慌么？还是你下来，下到河里陪我玩吧！来呀。”
说着，一手攀住船舷，一手拉着傅心琴的手，作势要将她拉进大清河里。
傅心琴被莫惜哥猛力一拉，险些就跌进河里。她大惊道：“小莫你别拉我，别拉我，我不会游水的！你放开我的手呀！”
“不会游水没关系啊，哪个人生下来就会游水啊！”莫惜哥不依不饶，对傅心琴的花容失色浑若不见，依然拉着她的手，一拉一拽道：“傅姐姐，下来啊！下到水里玩，比在船上好玩多了！”
“小莫，你别闹啊！放开我，我不敢下水的。”傅心琴连惊带吓，语调已是十分惊惶了。
在船尾掌舵的艄公刘眼见莫惜哥如此胡闹，生怕万一这位姑娘落水，一旦闹出人命，那可不是当耍的。于是和声劝道：“小伙子，这大清河不是别的，可是名副其实的水老虎啊！你这么闹可不行，你快放开这位姑娘吧！你再不放手，人家姑娘可要生气了！”
莫惜哥这么闹，的确是很过分了。
一个大小伙子拉着一个大姑娘的手，别说是在有着“水老虎”之誉的大清河里，就算是在细流浅溪之间，那也是十分不妥的举动。轻则弄得对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厉害了就会淹死人。小情侣间因为玩这种把戏而闹出悲剧的，实在不少见。
————————————————————————————
却听朱留敢大声喝道：“大哥，你别吓俺傅姐姐了！你这么闹太过分，要是真淹着她你就后悔死了，你快放开她的手！”
朱留敢这一声断喝，声色相当严厉。他在父亲面前虽然顽劣，但在莫惜哥面前却向来乖巧，极少有言语冲撞。眼下要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不会板着脸呵斥大哥。
莫湘梨对哥哥的这一举动也颇有不悦，心想你恶作剧、要捉弄傅姐姐、故意惹她讨厌不要紧，你可别闹大了，把小船给掀翻了。要是我们都掉进河里，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她神华内敛，很注重做人之道。不到紧要关头，不会像朱留敢那样冲撞哥哥。
莫惜哥还在拉拽着惊惶失色的傅心琴，感觉戏份到了这时，该换一出戏了，便懊丧道：“你当姐姐的不陪着兄弟玩耍，算了！我自己玩去咯。”
说着，放开傅心琴的手，挥臂游到数丈之外。
傅心琴被莫惜哥吓得很不轻，这会儿胸口还扑扑地跳得厉害。她平定了一下受惊的心绪，又向莫惜哥道：“小莫，你也别游水了，到船上来吧！”
“好啊，这就到船上去！”
莫惜哥答应得痛快，当即向小船游了过去。游到距离小船约有两丈来远时，突然啊哟一声，惊慌道：“完了！有漩……涡……”
他说着这话，神色十分惶遽，脑袋已经在河面上一沉一浮，双手也乱摇乱摆。那是示意众人，我脚下有漩涡，我可能要被淹死在这里了。
——————————————————————————
（喜欢的朋友请收藏一下，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