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依这一掌打在莫惜哥脸上，一旁的莫湘梨深感愕然。
“婶婶，我们快有一年不见我哥哥了，你怎么一见面就打我哥哥！”
“他该打！”
“呵呵。”莫惜哥挨了一巴掌，嬉笑自若，竟似浑然不觉。微笑道：“娘，你出手快捷如电，手法不错！油灯照物不明，在这半黑半明的小屋里，你能准确无比地用反手背重击我的右脸颊，这准头也很不赖了！你打我的这一巴掌，可以说既快，又准！嗯，这一掌，打得好！可惜……”
戚文依并不想重重责打儿子，只是恼怒儿子拿猪头吓唬自己，所以只想略施薄惩。她被儿子恭维一番，半嗔半喜道：“别吞吞吐吐的，可惜什么呀？”
莫惜哥得意道：“可惜，你打我这一巴掌，我没觉得疼，怪你不给力啊！不但不给力，而且你的手背硬不过我的脸皮，打我一掌，你的手背正隐隐作痛吧？”
莫惜哥这是吹牛了。他的脸皮虽然浑实，但还没到拳掌不伤的境界。母亲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多少还是有点小疼的。
戚文依嘻嘻一笑，道：“娘的手本来不大疼，让你这么一说，倒疼得厉害了噢！早知道就不打你了，你快给我揉揉！”她笑着，踮起脚尖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口，将白嫩的手掌递给儿子。
“阿怜啊，刚才你说，我有一件事做的不该。我哪件事做的不该，你说来听听！”
莫惜哥在母亲的手背上揉了几下，搬出三个小凳，提了茶壶茶碗，拿了一把大蒲扇，说道：“娘，湘梨，屋里太热，咱出来说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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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院中的茶桌旁坐下。莫惜哥倒了三碗凉茶，先喝了一口，随后说道：“娘，我是想说，你不该喝那么多酒！”
他脸色一端，郑重道，“娘，你刚才在路旁呕吐，我听到了。就算没听到，我一闻你身上的酒气，我也知道你喝的是东岳豪饮阁的剑南烧春！东岳豪饮阁的酒，是以烈闻名的！豪饮阁的老掌柜，也就是长岛烟霞庄的曲大先生，他的身板原先不错，三年前还和我一起干过一票，身手不比我弱，但是这几年喝酒喝坏了身子，病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嗯，说得是！娘吐得厉害，娘心里也后悔不该喝那么多酒！只是，娘心里高兴，不知不觉就喝多啦！抱歉，抱歉哈！”
戚文依歉然一笑，知道儿子关心自己的身体，心头一阵暖意徜徉。
她轻抚着儿子的手，心里颇有感慨，不禁暗想：“阿怜他爹是盗首，自从我嫁了他爹，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阿怜四岁那年，他爹就莫名失踪，以后的日日夜夜，我自己当爹又当娘地拉扯阿怜！”
“为了躲避阿怜他爹结下的仇家，不但要经常搬家，而且出个门还得易容化装！以前我还暗地埋怨，荣华富贵我不要，最少我得有个可依可靠的男人吧？现在好啦，我的宝贝儿子既懂事、又这么孝顺我，真好哎！”
“嗯！如果阿怜这次的泉州之行能够得手，那我见到他爹也就指日可待啦！到时候，他爹看我把阿怜养得这么大、这么好，不知道该怎么夸我、怎么佩服我？嘿嘿，我总算是熬出头了！好日子要来了噢！”
她默默地想着心事，想到以前抚养儿子的艰辛，心里还有些酸楚的。再想到眼前，一种极大的喜悦和期盼袭上心头，心里的酸楚不但一消而散，反倒得意洋洋。再想下去，真要眉开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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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惜哥见母亲脸色有异，悄声道：“娘，你在想什么呢？”
“噢，没想什么。我在想啊，我该告诉你，你师父傅读生，要给你送金砖呢！”
“送金砖？”莫惜哥微感吃惊，诧异道：“娘，这话什么意思？”
“笨蛋！女大三，抱金砖啊！明白了不？”
戚文依喜气盈人，解释道：“三天之前，你师父差了几个人捎来口信，说是想和我谈谈你和他闺女傅心琴的婚事！说是谈事的地方在泰山脚下的东岳豪饮阁，我和湘梨就跟着捎信的那几个人去了。到了那里见了你师父和他闺女，我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我心里可高兴呢！”
“噢！送金砖，就是这么回事啊？”莫惜哥勉强一笑，神色竟有些淡漠。
戚文依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在酒席上，你师父问起你去了哪里，我撒了谎，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散席后，他让我把两瓶剑南烧春带给你，在今天回来的路上，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把这两瓶酒喝光了！因为没有菜下酒，我就喝醉啦！阿怜，你可别怪我嘴馋噢！”
“娘，你说笑话呢！”
莫惜哥笑了笑，豪迈道：“像我这样的孝子，就算有两大缸酒，只要娘别喝醉，两缸酒都填到你的肚子里！”
“嗯，说的真好！”
戚文依赞许地一笑，话音一转，又道：“阿怜，咱和别家的子弟不一样，考状元这个路子就干脆不想了。你要做的就是，你得比盗帮中和你同龄的孩子多努力十倍，尽快学完该学的手艺！像《盗师辑要》、《盗家实话》这些秘本上所记载的手艺和典故，你都得好好掌握！等你学得手眼通天，这才叫孝顺！这种孝顺，比两大缸酒可更让娘高兴噢，知道么？”
“娘，看来你确实喝了不少酒。”
莫惜哥微微一笑，纠正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这《盗师辑要》是盗师看的，《盗家实话》是盗家看的，这两本秘本我早就钻研过了！我现在在帮里是盗主，我该看《盗经》和《得经》，不是用手去盗物，而是用心去盗！”
“嗯，你能有这个觉悟，娘深感欣慰！”
戚文依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郑重道，“娘在没出嫁之前，也是读过书的噢。孔夫子说过的，‘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孔夫子这番话，真是至理名言，你要终身谨记。尤其是‘无改于父之盗’这六个字……”
“呵呵！”
莫惜哥笑了笑，朗声道：“孔夫子这番话，说得有些欠妥！他要求世人三年之内不改父道，这就算尽孝了？人生百年，短短三年的工夫怎么能印证儿子是否是孝子？在咱盗帮，跟着老爹从盗三年，然后和老爹划清界限的变节之辈，多了去了！
像我三叔这样的人，自以为是高人雅士，不但看不起我爹，还非议我故去多年的爷爷，这才是不孝子！他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呢！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戚文依一拍茶桌，赞叹道：“壮哉，壮哉！”
嘴上说着，心里暗想：“你爹如果能听到你这番豪言壮语、能看到你的所作所为，不知该有多高兴啊！我戚文依身为官家女子，居然抚养出了一位堂堂的盗主，我也是功德无量、我也很了不起的噢！”
她心里着实高兴，抓住莫惜哥的衣摆，在他屁股上重重扭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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