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静，从树林里散发出的这个时令特有的温馨气息弥漫了整个小屋，混杂着被窝里的另一种汗味，那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身的最原始也是最自然的气息，让人嗅着有一种通体舒畅，飘飘欲仙的感觉。
秀秀在这种气息的熏陶下感到很舒坦，有一种骨骼、静脉都彻底放松尽力舒展的惬意。屋外天寒地冻，屋内两个人捂的被窝却燥热如夏。当曾试探性的用手去解秀秀的胸衣时，她侧身拒绝了，摇摇头说没做好准备，这些年心就是深埋在地下的一颗种子，被封土冰封，等来春吧，来春这件衣服她自己来脱。
晓东没有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不同的是抱得更紧。
秀秀一觉睡的很甘甜，早上一睁眼，学校里来领成绩单的学生早就到了，大雪已封山，可这些山里的娃子们就是下子弹，照样一个不拉的准点来上学。她刚洗完脸、刷好牙，曾就将成绩单发放完毕，抓上秀秀就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了。
“你爹为什么非要我今天去你家做客啊，杀猪要我帮忙，我可连鸡都不敢杀！”路上曾有点疑惑的问。
“人老了就怕过年孤单，你没发现你去我家他特别喜欢吗？”两人手牵手一路说笑着下了山，两边风景如画，佳人画中行，真是别样情趣。
上了公路，前面拐弯处熙熙嚷嚷的走来一群人，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显得特别喜庆，中间簇拥着一对新人，新娘一身洁白，路边白雪映衬，纯洁如玉，今天大雪封路，看来新娘要步行去结婚了。
秀秀特别羡慕那一身洁白的婚纱，那是女人一生穿的最漂亮的一件服装，为了能陪衬得起婚纱，女人甘愿在这么寒冷的冬天，裸露上身，就是为了对爱宣誓。她瞟了眼风中轻舞的新娘，面颊红润，身材高挑，体型丰满，是个标志的美人，肯定是城里的娃，山里泉水孕育不出这么稚嫩的脸蛋和皮肤。
“新娘是不是比我美，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边的曾也不时的用眼瞅新娘，秀秀有些嫉妒了，试探性的问。
“因为有爱，你永远是最美的”晓东不怎么会说假话，这话让她听着特别舒服。
刚刚一群人赶超过去的时候，有个男的一直还扭头盯着秀秀看，秀秀惊喜的抬头去找，可那群人走的很匆忙，已经进村了。
“要是村里哪个年纪大的单身汉今天结婚，娶到媳妇就好了，他们最可怜”秀秀觉得他们才是最可怜的人，别看天天吹牛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谁都知道他们那是嘴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到了家门口，秀秀爹带了几个亲戚正在打扫门前的积雪，已经扫的很干净了，隔壁玉宝家不知道怎么了，屋里、门口都挤满了人，炮竹声不断，直到这个时候秀秀才恍然大悟，今天是玉宝结婚，爹一个多月前就打招呼叫她领小曾回来吃饭，难怪在回村的路上偶遇迎亲队伍，她感觉有人扭头偷窥她，原来那人群中一双熟悉的眼睛是他，是那个给了她一万个承诺，却欠一个担当的人。
秀秀对他的爱，已经全部随着马桶，一起冲走了。
“在这边，快过来”秀秀爹正一边拎一袋子石灰粉，一大早门前还是雪白的一片，可隔壁家亲戚一来，全给踩成稀巴烂了。她爹沿着自家墙向门前的打谷场辐射打石灰线，一边向村口张望，见秀秀领着晓东过来，大声的招呼他们赶紧过来帮忙。
几个亲戚已经将家里养的一只接近300斤的黑猪抓住了，四角朝天的按倒在地。
“哇哇哇”，那头平日里懒得走路都迈唱戏步的肥猪，被揪了耳朵也不愿翻身，可一见秀秀爹回家手里拿出了一把闪着银白光亮足有半米长的放血条长刀时，立刻瞪圆了眼珠，滚动着身体，豪起头激烈的挣扎，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张玉宝，你愿意取胡如梦小姐为妻吗，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吗”隔壁玉宝家几个嫩头小亲戚正在捉弄一对新婚人，堵住门不让他们进去。
“哇哇哇”黑猪发疯的挣扎，绝望的嚎叫。
玉宝家客人正在圆桌，准备吃喜酒，被这头鬼哭的猪吵得纷纷放下碗筷，向这边张望。
“丁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家今天娶媳妇，一帮亲戚正在吃喜酒，你家今天杀猪我不反对，但要杀你就快点杀啊，别把个猪绑了拿把放血条吓它鬼叫，这样我家客人怎么吃喜酒啊！”玉宝爹气呼呼的跑到秀秀爹旁边埋怨，他这些年已经发福了，体型像个不倒翁，一跑动就呼呼的喘气。
玉宝爹开始还很盛气凌人，可一走近秀秀爹身边，见冤家手里拿了把雪亮的放血条，瞪红了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吓得倒退进步，退到刚刚打的白石灰线后面去了，那是他们两家的地界线。
“我杀我自家的猪管你什么事啊，你家院墙修得一楼多高像鬼子碉堡，考虑别家感受了吗！你看这畜生，以前见到我夹尾巴跟屁股后面讨好要吃的，等长肥了见到我招呼都不打声，还装老板，天天早上天没亮还学城里人唱歌，你个****的忘恩负义，你叫啊，你叫啊，再叫老子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秀秀爹拿把明晃晃的刀敲打猪头，吓得这头就知道吃了睡的肥猪一个劲的翻滚、挣扎，屁股撅了几下，挣扎出一卷卷大便。
丁老头气得脸色如上了色的猪肝，可今天儿子大喜，他又不能当着一帮城里来的亲家、亲戚面和隔壁的冤家干一仗，那正中了这老家伙的计了。
“大爹，来我家喝杯喜酒吧，远亲不如近邻哦，多双筷子热闹哦！”这时候玉宝新婚媳妇已经换了婚纱穿上了一身红的礼服，挽着一身西装的玉宝过来了，说话的声音很甜。
玉宝个子没变，可魁梧成熟了许多，一晃也有七、八年没有回家了，轮廓还没怎么变，但让人陌生。他见到秀秀爹，低着头不说话，可秀秀爹越听眼珠子瞪得越大，终于见到仇人了。他身边的新娘却很大方，满脸堆笑对着秀秀爹一口一个爷爷的叫，手里抓了一大把喜糖和一包香烟往秀秀爹怀里揣，声音甜得夹了蜂蜜。
“姑娘，喜糖，喜酒我不需要，人恶不欺邻，我就是为出口气，你们结婚去吧，我杀我的猪，曾老师过来给我搭把手。”秀秀爹见到这样贤惠的小媳妇，气顿时消了许多，抬手不打笑脸人。
曾老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吵嘴，见秀秀爹叫他，慌忙跑过去。秀秀抬头主动去寻找那双熟悉的眼睛，人还那人，心已不再是那颗心，玉宝目光主动躲闪不敢和秀秀触碰，就在他们新婚夫妇转身往家走的时候，秀秀从怀里掏出了那部已经完全掉色的传呼机，对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狠狠的砸了过去，然后转身帮爹杀猪去了。
也许是人群太嘈杂哦，也许那只怕得要死的猪叫的声音太过凄凉，竟然没有人注意到秀秀用块石子大小的传呼机砸了新郎，两家丝毫没有察觉到小插曲，照样各招呼自家的客人。
扔出那东西，秀秀感觉轻松了很多，再不用每晚看着那黑匣子发呆一夜，孽缘扔了，结束了，就是自己重生的时候。
晓东按住猪头，只见秀秀爹阴沉着脸，挥舞手里足有半米长的长刀，看准部位，手起刀落。
“噗嗤”一声，血顿时就喷了出来，吓得玉宝赶忙将新媳妇护到身后，硬拉上被溅了一身猪血喋喋不休的爹回家陪客人了。
“哇哇哇”那头猪全身如过了电，极速的颤抖，眼珠子瞪得比桃子都大，几只脚蹄在地上狂蹬，断气后地上一滩鲜血渐渐聚集，不一会就变成一大滩，灌满那只猪刚临死前用脚刨挖的几个洞。
“临行喝妈一碗酒，啊，啊，过瘾哪——”秀秀爹被溅了满脸的猪血，他用手在脸上一抹，成了个红脸关公，提着把长刀，亮着嗓子，摆了个架势，来了个亮相，的确是飒爽英姿。
“好！”秀秀家亲戚一个个被征服了，鼓起掌，一边的玉宝家一帮亲戚一脸茫然的看着这边，他们是来喝喜酒的，看着架势，隔壁家在抢戏。
秀秀扔了那个传呼机就躲进了家里，可还是忍不住从自家的窗户里往外窥探，她怕爹脾气爆，和人家打起来就不好了，还好没起什么冲突。
再次见到那个恨到骨里的人，可是一看到晓东和他一比，她心里立刻就平衡了，现在的玉宝个子没晓东高，长得没晓东帅气，气质跟晓东没得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深陷那么多年不能自拔。
听亲戚议论，她才知道，玉宝退伍分配到一航空公司开民航客机了，这次还真取了个空姐，脸蛋粉嫩的、个子高高的、屁股翘翘的，的确是个大美人，难怪他爹整天见人就吹嘘她家媳妇长得比画的还好看。
“看那前面黑洞洞，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秀秀爹将猪庖丁解牛般大卸八块，借着猪肚子里还散发出的热乎乎的水气，他浑身燥热起来，挥舞着手里的长刀，也在门前的空地上亮了一嗓子，走起了台步，气得那边正在喝酒、划拳的老冤家从家里探出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今天特意找麻烦的冤家。
晚上秀秀忙了一桌子热乎乎的菜，今天看的出爹特别的高兴，还特意要求晓东陪他喝几杯，作为女儿，从来没陪他喝过哪怕是一顿酒，妇女俩之间一直隔了条河，无法跨越，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吃上几口，就进自己房间了，父女俩形同陌人，而今有晓东在，家里一下子就温馨了许多。酒过三杯，爹刚刚好，晓东已经成红脸关羽了，摇晃着身体快坐不住了。
“爹今天晚上去找几个老家伙打牌，你们就住在家里吧，别看隔壁家结婚炮竹响，等秀秀结婚了，爹买一汽车炮竹放，到时炸倒他家院墙。”秀秀爹丢下这句话，一路哼着小调出了家门。秀秀暗自感叹爹变了，以前她不管在哪里爹都看的特别紧，生怕女儿吃亏，现在主动留曾在自家过夜，自己主动出门，不在家打扰他们。
晓东老师其实也不小了，都26岁了，只是因为秀秀比他大，被关照多了让他很不自在，今晚和她爹拼酒，的确很过瘾，但乡村的酒便宜，都是勾兑的，一停下来，才发觉地动山摇，头疼得厉害，快要开裂。
隔壁的喜酒还在喝得正酣，说笑声、划拳声一浪高过一浪，快要将秀秀家的老屋震塌。
秀秀把晓东扶到自己的床上休息，刚一转身就被他猛的跳起来扑倒在床上，隔壁喝喜酒的人刚刚散去，还能听到大宝他爹驱赶闹洞房的亲戚，轰两小夫妻回房去休息关门的“嘎吱”声。
当晓东将她压在身下时，秀秀满脑子都是记忆中的那间存放体育器材的小黑屋，身下睡的还是那张满是灰尘的海绵垫，女人的躯体依旧，只是男主角睡在一墙之隔的那张新床上.
四周漆黑一片，秀秀已浑身湿漉漉，可能是真喝多了，晓东手忙脚乱怎么也解不开秀秀的胸衣纽扣，那是抵御入侵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最后一道防线，
秀秀想象着他手忙脚乱的神情，她本能的装出点不那么愿意的反抗态度，当曾终于找到纽扣的解环，情绪被点燃得像只野兽一样粗鲁的撕下她的伪装时，秀秀瞪圆了眼珠想专注地观察这个男人几乎要将她生吞下去的整个过程，可是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凭想象来享受他带来的行云流水、天高云淡再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冲击波，直至撕心裂体，灵魂出窍，世界不复存在。
隔壁的墙壁时而传来一两声沉闷的撞击声，像寺庙里的撞钟一样摧残秀秀脆弱的心，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思维不去想那个正怀抱别的女人的男人，可是满脑子还是过山车一般闪过他的身影，她都幻想是玉宝驾着战斗机，在向她的躯体俯冲、扫射，直至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将她炸的四分五裂。
原来机体里的细胞有记忆功能，有些东西永远删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