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到其他人啊？您三年前从雪山那一边匆匆回来，就一直在白马琼宗山闭关洞里修行了，昨天晚上因为暴雨造成白马琼宗山体滑坡，四大扎仓的堪布一致表决要求接您下山，我们才敢去白马琼宗山的。后来正巧看到察绒仁波切背您下山，我们就跟着一起下来了！说实话啊，太危险了，今天早上有牧民说，您闭关的那座山洞因为山体滑坡已经被巨石堵上了！仁波切，您看，佛祖随时都在护佑您！所以，请一定要带索朗走上成佛之路，索朗愿意一生一世伺奉您！”索朗跪下身子，郑重地给我磕了三个头，我却一脸茫然……暴雨、山洪、闭关洞、巨石……还有那两个印度人、殿下、心子、仁波切……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突然间冒出来，并且以梦境的方式拼凑在一起，组成了我人生的一部分——莫名其妙的一部分！
这些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莉莎、阿米尔你们又是谁，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
还有我那可怜的教授，您怎么也不见了踪影呢？
茫然间，我感觉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荒原上……
“这些字是藏文吗？我一个也不认识怎么读呢？”拿着索朗捧给我的那本长条经书，翻来覆去看着上面尽是些勾勾弯弯的文字，虽然不认得，但我知道那肯定是藏文字。不过印刷非常精美，图案色彩纷呈，造像匀称庄严，颜色之鲜艳，字体之飘逸，配上那烟黄色的纸张和黑色穿书绳，仿佛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您真的一个字都不认识了吗？”索朗脸上浮现出一层巨大的忧伤和疑惑。
我虽然不忍心，但还是重重点点头。
“嗯……这就是察绒仁波切说的魔障了！没关系，我们从第一个字母开始学起！”索朗突然信心百倍，一脸的虔诚和自信，他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那个……听说尼玛石上刻得都是观世音菩萨的六字真言，要不你就先教我这六个字好了！”
整整一个小时，我反复的学着这条世界名言——“唵嘛呢叭咪吽！”的藏文发音和藏字拼写，学的还算认真，但总体来讲教的要远比学得上心！
“嗡……哄……呜呜……”一阵奇怪的交响乐突然从窗外传了进来，因为窗户上镶着乌玻璃，所以也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当我想问时，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喇嘛探身走进来，他站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喘气，满脸通红，汗珠顺着黑红的脸颊躺下来，看我在看他，慌忙低下了头，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小声地用藏语说了一句话——当然，我没有听懂。
索朗点点头，挥挥手，那小喇嘛小心翼翼转身出去了，轻轻的又把门带上了！
“仁波切，跳神的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察绒仁波切问您是否可以出去和他一起欣赏？”索朗将经书合上，轻轻放在板台上，垂手站立在桌子前，等待着我的回答。
“能出去活动活动吗？哈哈……那可太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这六个字把我的头都搞大了！比考雅思都费劲啊！”我跳下床，寻摸了一圈，也没看到我的运动鞋。
“雅思？那是什么？比考取格西还要难吗？”索朗从一个黑色大柜子里拿出一双淡黄色、镶着金线的高筒皮靴放到我的脚下，并很自然的捧起了我的一只脚……
“喂！喂！喂！这个就免了！我自己来！自己来！”我慌忙拉他站起来，飞速地把脚伸进靴子里。
“雅思嘛……这个……当然很难考的！不过看你学习这么用功一定能考上的！”我顺口说着。
不料索朗眼睛一亮，咧嘴笑道：“真的吗？仁波切？我也能考吗？那一定是非常有难度的灌顶秘法吧？我听乌思仁波切说看到雪山那边的萨迦派掌教朵雅仁波切亲自到您的修行洞看望您，他说一定是传授您无上金刚密灌顶大法了！您说的雅思是不是属于这种密法呢？”
这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我急着到外面看看我是不是到了外星球或者六维、八维空间了，哪里有心思和他说什么蜜罐还是糖罐呢？我胡乱地点点头。
“走吧！你前面带路！”
刚出门口，一股浓浓的膻味混着蜡烛燃烧的焦灼味道扑面而来，廊道里一片阴森灰暗，墙壁上画满五颜六色、但已斑驳的彩绘图案，狭小的窗子透过来的光线，将这条幽深不见尽头的画廊映射的光怪陆离，阵阵轰鸣的法号声从窗外传来，隐约还有闹市场一般的嘈杂人声。
“索朗……我们不是出去吗，怎么还向楼上走呢？”转过一个回廊，一道狭窄的红漆木楼出现眼前，我以为会下楼，不料索朗却撩起僧袍，向楼上走去。
“仁波切！请跟我来！我们这就去降白央大殿，”索朗笑眯眯地看着我。
“降白央大殿？那是什么地方？”我学着他的样子，把长长而宽松的喇嘛袍撩起来，每蹬一步楼梯，都觉得这袍子说不尽的碍事……这要是穿牛仔裤，再配一双阿迪该多爽啊！
“哦，就是文殊殿啊！每次大****跳金刚舞您都是坐在那里赐福寿给众生并讲法啊！这次如果不是前后两藏噶举派信徒强烈要求您出面讲法，估计察绒仁波切还不会下定决心请您下山呢！就是这样，还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惩罚呢？”索朗眯着眼睛，看着我，好像失散了多年的亲人一样，说不尽的亲近和喜悦。
“你说谁会惩罚谁？”我惊讶道。
“那个……您应该知道……您的一举一动……嗯，尤其是重大行动，寺里都要请示在雪山那边的嘉察仁波切，得到嘉察仁波切的批准，才敢再请示您——不过，这次，好像没有收到嘉察仁波切拍来的电报——不过事态紧急，山体滑坡，如果不请您下山，那麻烦可就大了！”
“嘉察仁波切？那又是谁？”
“啊！嘉察仁波切是我们磋卜寺的摄政呀！除了您，他是最高等级的仁波切啊！这个……您……都不记得了？”索朗迷茫的看着我，一张乖巧的脸蛋一点也不像我印象里的高原喇嘛。
“索朗！你今天话多了！待会自己去静室找铁棒喇嘛忏悔！”突然，楼梯的尽头，那个叫察绒的老喇嘛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手里捻着一串黑色念珠，他身旁两盏昏黄的酥油灯，照得他的脸色一片铁青。
他冷冷地看着索朗。
索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血一样，嘴角剧烈哆嗦着。
我几步超过他，拦在索朗面前，微笑道：“师傅！不是索朗话多了，是我的话多了！既然他跟着我，那么我有话问他，他就必须得回答！不是吗？您不是也叫我仁波切吗？我不是心子吗？既然你不让他回答，那我就问你好了！”我挑衅地看着察绒喇嘛。
“心子所言即是！不过不知道心子想知道些什么？请尽管问好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察绒喇嘛笑容可掬，双手合十向我鞠了一躬。
我咽了口唾沫，没想到他答应的还挺痛快！我倒一时想不起问什么来着，抬头看看这座古老阴森却装饰得繁复炫目的建筑，就好像八十岁的老婆婆穿了一身花枝招展的妓女衣服一样，说不清的腻歪！
“那好吧！你就给我说说眼前这座建筑的来历和特色吧——嗯，尤其是有什么隐秘啊、宝贝之类的，统统说给我听听！”我阴阴笑道。
“呵呵……这个不难，心子请跟我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察绒喇嘛一转身，把我让道了头前，我这个人一向很谦虚，尤其是面对长辈时，不过想想他刚才那样威严恐吓索朗的样子，我放下僧袍，挺胸抬头向前走去，我昂首阔步，僧袍飘摆，映着走廊窗子里射进来的阳光，才发现我的僧袍上并不是清一色的雪白色，而是在袖口、衣领、袍服边缘都绣着黄灿灿地金边图案，光线模糊，只见飘摆间金丝闪烁，甚是光鲜靓丽，我回头看看他俩的僧袍，只是清一色的雪白，却是没有这样的金线。
察绒喇嘛走在我的左后侧，索朗跟在他后边，半躬着腰，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种莫大的悲哀突然袭上了心头，在我的大学，索朗这样的年龄正是大三大四样子，正值天之骄子，意气飞扬，指点江山的时刻，可是眼下我身后这个聪敏懂事的年轻人却被摧残成这个样子……我在心头重重叹了口气，如果真如你所说愿意跟着我，那么有一天我会带你去我的大学，然你看看那些阳光靓丽的青春生命……
我在心里默默许下了一个诺言。
“心子闭关与恶魔作战，一定是伤了元气！好吧，我就从基本的还是简单介绍一下，剩下的由四大扎仓的各位堪布按照课程陆续为您重修，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时间紧迫，但凭借心子天姿聪睿，必会不成问题！”察绒喇嘛倒是蛮会恭敬人啊，看不出一丝谄媚，却说的我心里美滋滋……是啊，学习嘛，咱怕过谁啊！不就是勾勾弯弯的蝌蚪文吗？当二外了！
“那我们现在所处何地呢？”我想了想问道——这是我最想知道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是最古老的哲学命题嘛！
“呵呵……我们这座大寺叫做磋卜寺！”
“磋卜寺？没听过，北京喇嘛庙雍和宫倒是去过！”
“呵呵……我们不是在北京……这里是西藏……距离拉萨七十公里的磋卜河谷！”
“啊！那个……西藏？还真的是在西藏？我不是在作梦吧？”我吃惊地驻足回头看着察绒喇嘛！
肯定是在做梦啊，我明明是在东北的原始森林里嘛！洪水、大蛇，还有振浩、小鹏……啊……老天，快让我醒过来吧，可怕的梦魇，一直把我送到一万里地之外的世界屋脊了！
“呵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心子果然灵台清辉，步步莲花！”察绒喇嘛看着我赞赏地点着头。
“这个……我是要灵魂出窍了！那个……你确定我是谁？”我认真的看着察绒喇嘛，一字一顿道。
他笑着点点头。
“我是……”
“您就是念青唐古拉山的神王，就是百万信众心中的金刚菩萨！好了，我继续说下去……这座磋卜寺离拉萨市约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是藏传佛教噶举派之黑帽系的祖寺。心子，您要知道，在藏语中，‘噶’是佛陀教诲，‘举’是传承金刚持佛亲口所授密咒教义的意思，所以我们‘噶举派’最为重视的是师徒授受，口耳传承。创始人有玛尔巴、密勒日巴、塔布拉杰等诸多殊胜大师。因为我们这一派僧人修法时皆着白色僧袍，世人于是又把‘噶’解释为白色，所以‘噶举派’也称为‘白教’。至于磋卜寺呢，按照伏藏记载，应该是始建于宋淳熙十四年也就是西元1187年，由塔布拉杰的弟子，第一世嘎玛巴都松钦巴曲吉札巴活佛创建。”
“那个……黑帽系是什么意思？都得带黑帽子吗？”我问。
“呵呵，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戴黑帽啊，那就是心子您啊！”察绒喇嘛微微笑道。
“我？”
“不错！所谓‘黑帽系’是从八百多年前的祖师噶玛拔希开始的，但是‘藏传佛教’仍将‘噶玛噶举派’的创始人都松钦巴算为‘黑帽系’第一世仁波切，噶玛拔希为第二世仁波切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