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乐刚买完房的时候，愁得晚上睡不着觉，她说给庞大宽听，说给王遥听，她们就都劝她，反正买都买了，愁也没用。李小乐明白，高兴也是一天，愁也是一天，何不高兴点，何况已经选择了，就应该义无反顾地面对自己的选择。
杨部启把李小乐家当避难所了。小小失业在家，每天乐滋滋地打理着李小乐的淘宝店，杨部启就在旁边看着她打理。
“前姐夫，我这要是在网上和朋友聊点隐私也得被你看去。你能离我远点吗？5米，就5米之外就行。”
“你这一竿子就把我从你这儿打到阳台上去了。我不去，阳台多没意思，也没个人和我说话。”
“什么叫有意思？人家我姐，都有新姐夫了，白金钻戒都给我姐买了，婚也求了，你说你前姐夫来凑什么趣儿呢！”
杨部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李小乐插嘴说：“小小，不带这样诋毁你姐的。我什么时候收钻戒了？你这不是胡说吗？那是你眼前这人，不知道是接受了人家的钻戒还是送完钻戒，然后消失不见，人家又转送到我这儿来的，我是替人家保管的。”
“李小乐，你能歇会儿不，刚下班不累啊？”杨部启阻止李小乐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家，难道我说话还要挡屏风？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倒是你，怎么又跑我家来了？”
“我？我路过，纯属路过。”杨部启看着电脑屏幕，赶紧转移话题，“小小，快看，有人跟你说话，是不是买书的？”
“姐，我今天给你卖了十本书，怎么样，厉害吧？”
“真的？那太好了。”李小乐说到这里，又把矛头指向杨部启，“你说你没事老往我这儿溜达算怎么回事？你这严重干扰到我的正常生活了。”
“我，我来看奇奇他小姨啊。奇奇不在家，我就替他来看看。”
“旧姐夫，我觉得姐说得对，你说你天天来都没事，如果让新姐夫看到，可就有事了。你说呢？”小小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杨部启。
杨部启一下子就没电了，觉得他在这里确实如此多余，心底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难过的滋味，但他还是镇定地说：“既然你们不欢迎我，那我只好告辞。走之前，我还是想告诉你，李小乐，你这次把我电话给出去，把我可害惨了。”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你做过的事，你不应承下来，害得我跟着担惊受怕。”
“可我真的想离开她，你说你跟着掺和什么呢？”
“姓杨的，你在外面寻花问柳，惹下破事，让前妻给你提鞋，你也好意思。那些天幸好奇奇不在家，不然我得吓死。有真金白银给别人花钱买钻戒，却没工夫想想把奇奇的生活费交了。”李小乐转身进了厨房。
杨部启跟了过去：“我现在是没钱，要是有钱我全给奇奇补上。那钻戒真不是我花钱买的，是她送给我的。”
“得了，别在我这儿显摆了，你们爱谁给谁买，都跟我无关，以后你的事别让我沾上。这么有钱的女人，你怎么不从了呢？”说到最后，李小乐忽然软了下来，“难得人家对你这么好。”
“吃醋了？”杨部启小声说。
“狗屁，我吃你的醋？朝三暮四，吃着碗里又回头看锅里，你赶紧走吧，像小小说的，一会儿她新姐夫来了看到不好。”
杨部启走了。李小乐隔着厨房门都能听到杨部启走路的特有的声音，以往，杨部启一回家，李小乐和奇奇都开心地听着他的脚步声，可这声音如今是越来越远了。李小乐移步到阳台上，等着杨部启从单元门走出去，看着他越走越远。他身材高大，步子也大，可今天他走得很慢，慢到能踩死蚂蚁。
拐弯处，杨部启不见了。李小乐半天也没收回目光，她好像看到了奇奇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杨部启，还看到奇奇学骑自行车的时候，杨部启像头驴一样跟在后面一圈圈地奔跑，怕奇奇摔倒……
“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旧姐夫能回来？”小小推开厨房门，“那你就勇敢地对他说。”
“不是我想，是他想，我看出来了。他是男人，既然他想回来，他就直说啊，何必藏着掖着的，还跟另一个女人撒谎说我们已经复婚了。想让我重新接纳他，他就该放下身段。可你看他那样儿，明摆着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把我当什么了？”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呀，我听得云山雾罩的。他是不是知道新姐夫给你买钻戒了？”
“行了，小小，不知道的事就不要跟着瞎掺和，哪有新姐夫的钻戒？一天就在这儿胡说八道。”
“姐，你心情不好，冲我发什么火啊，我今天还给你卖了十本书呢。”小小赔着小心地说。
李小乐叹了口气：“好了，我给你做好吃的。要不然我们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香辣蟹，就去咱家门口的香辣诱惑。”
两个人还没开始吃饭，王湘君的电话就到了，没用几分钟的时间，人也走进了香辣诱惑小饭馆。
这是小小第一次和王湘君见面。
小小一回到家就对李小乐说：“姐，这个新姐夫没旧姐夫帅。”
“但是他能给奇奇解决北京户口，再说，他对我也不错。”
“你决定嫁给他了？”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嫁就是嫁，不嫁就是不嫁。没听说这事儿还有差不多的。”
“小小你懂什么呀，我们现在相处的阶段就是在差不多的范畴里，还没到非嫁不可的地步。”
李小乐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她把银行那点儿钱全取出来，跑到燕郊上上城订了一套50平方米的房子，是期房，要第二年年底交工。售楼小姐说了，交房半年以内就给办房产证，有了房产证就可以办户口了。只要有了燕郊户口，那就再不用考虑让奇奇回东北老家上学了。就算她将来没和王湘君结婚，或者结婚以后办不来户口，她也不用担心孩子高考的问题了。
一想到这里，李小乐就乐了。
杨部启听说前妻在燕郊买了房子，不久就过来了，还对李小乐说：“那是河北，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北京。”
“是没什么意思，我付了首付还在银行贷了款，只为了将来奇奇能就近高考，不然，你回黑龙江陪读啊？”李小乐刚买完房的时候，愁得晚上睡不着觉，她说给庞大宽听，说给王遥听，她们就都劝她，反正买都买了，愁也没用。李小乐明白，高兴也是一天，愁也是一天，何不高兴点，何况已经选择了，就应该义无反顾地面对自己的选择。
她好不容易调整好，晚上不再失眠，可现在杨部启对她的大无畏做法不加赞同不说，还有一种不屑的意思，这让李小乐很不开心。但她不想跟杨部启说这些，只好奇他为什么又来她家。
“我经过。”
“你经过的地方多了，还能谁家都去吗？”
“那不至于，谁让这是我儿子奇奇的家呢。等他回来，我还得送他呢。”这话说了没几天，果然杨部启把奇奇送回来了。看着父子俩玩得开心，李小乐不忍心往外撵杨部启，想不到晚饭过后，奇奇对李小乐说：“妈，别让我爸走了。我跟我爸睡一个屋，你跟小姨睡一个屋。”
原本对杨部启有敬畏感，不敢撒娇的奇奇，过了半个暑假回来，竟然改变了原来的模样，这让李小乐觉得奇怪，心里又不禁有点酸楚。
杨部启看李小乐不吭声，赶紧打圆场：“奇奇，爸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爸，你别走。我要和你睡一个屋。”
李小乐说：“那你就陪他吧。”
小小私下说：“姐，旧姐夫怎么总回来呀？新姐夫也不来，要是他们撞上了，估计旧姐夫就不会再来了。”
这话提醒了李小乐，可她觉得如果给王湘君打电话让他过来，是一件特别不妥的事情，毕竟儿子在家。直到现在她还没让他们见面。如今要是新男友来了，再遇上前夫，不合适。但是生活如同戏剧，你越是不想怎样，它就越让你怎样。王湘君来了，就在楼下，她硬着头皮让王湘君直接上楼。
两个男人彼此相见，各揣着心思，但表面上都还说得过去，相互打了招呼。只有奇奇不理解，家里怎么会忽然来了一个叔叔。他关心的层面和成人世界是两个概念，他只是执著地让自己的父亲杨部启留下和他一起睡，不许离开。
常常过来李小乐家，当着小小和李小乐的面，杨部启并没有觉得太难堪，反而心底在窃笑，希望两个女人答应他和儿子在一个屋檐下，哪怕待上一夜。他很享受眼前的状态，却不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杨部启就有点不好意思，整个人矮了下去。
“奇奇，爸还是回去吧。”
“爸，你不能走。奶奶说让你住在这里。”
李小乐这才明白为什么奇奇回来后转变这么大，原来是这次回老家，孩子的爷爷奶奶教导的结果。
“去，跟你叔叔玩去。”
奇奇根本不认识这个叔叔，他没吭声，只顾抬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杨部启。连杨部启都觉得奇怪，一向不黏自己的儿子如今怎么一下子变了。
王湘君尴尬地站在门口玄关处，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爸，你要是走，我也跟着你走。奶奶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奇奇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看了看李小乐。李小乐从奇奇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丝的委屈。她知道，奇奇是不愿意跟着杨部启走的，一定是有人指使他，李小乐想，不用说，是孩子的爷爷奶奶。
“奇奇，别闹了。你跟你爸去住哪儿？住平房？”
“平房怎么了？平房你没住过？奇奇，既然你要跟我去，咱这就住平房去。平房多好啊，接地气。你妈这儿人多，也实在住不下。”杨部启拉着奇奇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湘君好像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现女友的前夫拉着他们的儿子在他眼皮底下走了，视他如空气一样。他后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其实心底也有怨言，怎么他们离都离了，还千丝万缕没完没了地联系？她到底把没把他当回事？
“那个，孩子刚从老家回来，不知道怎么有点舍不得他爸。今天他爸是送他回来的，不然也不会来。”李小乐企图好好解释一番，却有点苍白。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见就见了，能怎么的？李小乐索性不吭声，倒是小小对着王湘君说：“新姐夫，旧姐夫走了，你倒是找个地方坐呀。站着的客不好打发。”
“小小，别在那儿胡说八道，什么新姐夫旧姐夫的，添什么乱，该干吗干吗去！王湘君，你也看见了，你要不高兴，随你便。”李小乐见王湘君一动不动，忽然就来了脾气。
“你瞧你，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孩子爸爸和孩子有联系，这很正常，你想得也太多了吧。”说完这话，王湘君跑到阳台上找到给花浇水的洒水壶，装满水，给那些花儿浇起水来。王湘君一放松，李小乐不禁在心底里也松了口气。但即使这样，李小乐的情绪仍不是太好，她想不通奇奇怎么就那么希望杨部启住在家里呢？她知道，一定是公婆交代了奇奇，让他把杨部启拉回家。
奇奇依然住在杨部启的工作室。趁这个机会，王湘君就打算和李小乐在他家同居。李小乐摇摇头：“还是等奇奇回来，你来我家吧，我估计奇奇将来不一定喜欢住到外面去。你住我家不觉得委屈吧？”
王湘君说：“我没什么委屈的，只是我妈希望我们住在我们家。”
李小乐不吭声了，她从心底里抵触住在王家。如果只有王湘君倒也无所谓，偏王母最近要把房子租出去，然后跟儿子同住，这样的话，李小乐只要和王湘君结婚，就要和婆婆生活在一起。她想自己一个人倒无所谓，但带着儿子，恐怕生活上会有诸多不方便。
她也在想怎么和儿子说。将来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生活，奇奇会不会不习惯？她觉得有必要让他们好好接触一下，然后再决定将来是否住在一起。
没过几天，杨部启就把奇奇送了回来，尽管奇奇还要杨部启住下，可杨部启却坚定地走了，看上去非常有骨气的样子。李小乐心底觉得好笑的同时，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穿过。
在相处了不长时间以后，李小乐发现奇奇和王湘君相处得还不错，于是在妹妹小小的眼皮子底下就和她这个新姐夫同居了，同居之处当然选在自己家里。李小乐认为先在她家磨合得差不多了，再去王湘君家和婆婆磨合。一点点地磨合，一个人一个人地磨合，这是李小乐的算盘。
想不到，杨部启又来拿他的画册。当着王湘君的面，李小乐有点绝望：“杨部启，你能不能把属于你的东西一次拿干净？”
“怎么能拿得干净？除非奇奇不在这儿。要是奇奇不在这儿，我肯定不来，打死我也不带来的。”
“就算他在这儿，你也可以和他一块儿出去见面，没必要非回来吧？”
“怎么，你结婚我来了还不方便了？我也没找那不方便的时候来呀，青天白日的，有什么不可？”
杨部启的话，李小乐怎么听怎么刺耳。她拿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杨部启：“毛病。”
“我没毛病，我很正常。怎么，找了个北京人儿，就要升级成北京人了？北京人再怎么着前身也是周口店的，跟猴长得一个模样，高级不到哪里去。”
“你嫌我给奇奇上的户口是河北的，我打算以后让他随他继父的户口，这下你还不满意？”
“不满意。既然你结婚了，那我也得结婚了。证早领了，这个星期办事。咱找的也是北京人儿，今天我来就打算和你谈谈奇奇监护权的问题。我准备变更奇奇的监护权。”
“你到底是来找画册的，还是来找打架的？”
“我以前说过，将来奇奇归我。你看你都再嫁了，养着我们老杨家的人也不合适。就这么定了，找时间去改了。”
“你以为你是谁？什么都你来决定？要离婚的是你，把奇奇甩给我的也是你，你想要他就要他，你以为他是小动物？”
“你这叫什么话？你这是在变相地骂我。”
“不敢，我哪儿敢骂你。奇奇不可能跟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根本带不好他。你不能教他学书法，只会教他养兔子。儿子跟爸生活有男子气，跟你在一起，只能有娘娘气。再说，你们登记了吗？”
“登不登记关你什么事？”
“登记了，才能缩短迁户口的年限。我已经登记了，我更有理由把奇奇要过去。你别是试婚吧？哪天再试黄了，那我儿子户口也就泡汤了。再说，试婚对孩子可不好，哪天你不试了，我儿子怎么看？”
“你结婚就保证不会离婚？你当初还和我结婚了，不也离了？试婚怎么了？试婚又不是奔不结婚去的。我也无所谓奇奇将来什么户口，他能迁来北京算他运气好，迁不来北京就去河北念书也没什么不好。如今你结婚了，你还能陪他回黑龙江？这才是笑话。是，你是结婚了，还娶了个北京女人，可你保证你们不再生？那我儿子位置摆到哪里去？她妈有能耐就给他迁北京来，没能耐就搁在河北。死了你那份儿心吧，奇奇只跟我，你甭做梦了。”李小乐急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到最后不了了之。
听说杨部启登记结婚了，李小乐也猜想过那个女人会是谁。是那个精神偶尔错乱的北京女人？他去当上门女婿？想到自己和王湘君还只是试婚阶段，她就有点着急。
看大家相处得平安无事，李小乐提出去王湘君家住，她其实也是为了避开杨部启的打扰。
“姐，你们去吧，我看家。”小小说。
“别啊。你快开学了，要么跟我们去，要么回沈阳，两条路你自己选。这边的房子我打算租出去。”李小乐说。
“姐，你也太会过了吧，对自己的亲妹妹还这么苛刻。我在这儿帮你看家怎么了？还能帮你打理淘宝。再说，我还能待几天？”
“淘宝在哪儿都能打理。”没人知道，其实李小乐也在缩短将来结婚登记以后迁户口的年限。但她不能说，尤其不能说给王湘君听。就这样，一大家子忽忽拉拉就搬去了朝阳区。王湘君事先跟自己的母亲交代过，李小乐有个儿子，但没提到李小小。当一家几口出现在王母面前时，王母还是有一点诧异，她总是盯着李小小看：“这是？”
“妈，我忘介绍了，这是小乐的妹妹小小，来北京过暑假。”王湘君赶紧介绍。
“小小马上就开学去学校了。”李小乐赶紧补充一句，以免老太太以为一下子住进这么多人口。
“三室一厅，你们打算怎么住？”
“妈，我和小乐、奇奇住一间，您住一间，小小一间。这不正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