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彤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甚至头也没回，只留下一个孤傲孤独的背影，把昨夜的疯狂、委屈、哀怨、放纵，全部留在曹天朝租的房子里。
第二天，曹天朝被周彤的绝望彻底击垮，他再也无力去应付刘东、纪平岚的检查，他们奇异地给了他绩优考评，尽管曹天朝受之无愧，可他更清楚这是刘东胜券在握后的慷慨。
考察组返京，刘东给章主任拍了胸脯，外甥女没有问题，等候消息，赴京培训。曹天朝看着刘东和章主任抓紧分别前最后时间到一边亲密交谈，他只冷冷观望，按部就班和雷总、烟科长、纪平岚、王云握手告别。
考察组走后，曹天朝清楚自己在银城的日子大概也快结束，而且和周彤的关系一直困扰着他，李昆仑、小娇都需要一个交代，他不知怎样做能让俩人心平气和接受。
他叫符浩喝酒，口气烦躁。符浩诧异地问：“怎么回事？不是生意顺利，都快成银城医院头号供货商了吗？”曹天朝说：“来了就知道。”
俩人又来到烤羊肉摊，喝了半天酒，曹天朝还只字未提，符浩急了，说：“你有屁就放啊。”曹天朝解释：“还需要酝酿。”
“酝酿？一会儿喝蒙了，还说个屁。”
“那正好。”
“和着你逗我玩呢？”
“那倒不是，哥们儿真有心事。”说着话，曹天朝把自己插足李昆仑和周彤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他给自己留点面子，没说俩人睡了，只说喜欢，觉得对不起李昆仑和小娇。
符浩听了也觉得乱，说：“昆仑没啥对不起的，小娇多好的姑娘，你怎么和人家说呢，而且你和周彤有什么感情，周彤对你有感情吗？她那就是失恋后的空虚，这个时候抓到点感情，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你还是继续和小娇吧，那姑娘踏实，是个成家过日子的人。”
曹天朝喝着酒，叹道：“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周彤愿意，我就要去试，从见到周彤我就有感觉，她就是我高中暗恋刘露的翻版，只是碍于李昆仑面子，我忍了，现在他们分手，我就要去追，我不想错过。”
“既然你已经决定还找我干啥，喝酒吧，我只能祝你好运。”
“找个平衡，听点鼓励的话。”
“对不起，没有。”
“我想约李昆仑喝酒，把这事说说。”
“好啊，你约吧，恕我不奉陪。”
“你敢？”
“我敢，呵呵。”符浩无奈地苦笑，搅在这俩哥们儿中间，他能做出什么选择。
83
周彤来找曹天朝，说：“咱结婚吧，我要对你负责。”
“呵呵，对我负责？”曹天朝睥睨着她问，“你是不是要抢在李昆仑之前结婚。”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做好准备娶我就行。”
“凭什么啊，你说嫁就嫁，我还没准备进围城呢。”
“那我去找别人，姓曹的你别后悔。”说完周彤就走，这丫头失恋后性情大变，说翻脸就翻脸，自怜自伤，哀鸣不已，经受不住任何刺激。
曹天朝急忙叫她：“哎，你先别走，昨晚我见李昆仑了。”这话让周彤脚步戛然而止，嘴上却说：“关我何事。”
曹天朝：“我昨晚和他说了，说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周彤嘴硬。
“李昆仑很伤心，看得出他是喜欢你，但是在爱情和仕途上他作出了更有利自己的选择，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你是个好女孩，我说我会的，只是周彤的心都在你身上，你不再考虑考虑。”
周彤听到这里，忍不住自言自语，“人都让你睡了，还让人家考虑，你是人吗。”
曹天朝呵呵一笑，摇摇头，昆仑说：“已经不可能了，他和省领导的侄女已经定亲，这是三家共赢的事情，省领导满意，市长也满意，他也有所图，此事再没回旋余地。”曹天朝想起那晚昆仑拍着他肩膀，悲壮而隐忍，一副我即将牺牲，革命重担你就挑起来的表情。旁边符浩看得龇牙咧嘴，哼着小曲“不是我不明白，世界变化快”。来来来，符浩叫“喝酒喝酒”。结果晚上李昆仑、曹天朝都喝多了，只有酒量最小的符浩没事。
曹天朝回忆昨晚喝酒男人之间开诚布公坦诚相见的经过，歔欷不已，周彤听着没下文，等半天曹天朝也没话，不禁转过身问：“然后呢？”
“然后。”曹天朝嘿嘿一笑说，“昆仑狠狠打了我一顿，我没有还手，像男人那样打架，打完架继续喝酒。”
“李昆仑会打架？骗谁呢。”
“可能不会吧，但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就会了，他有苦衷。”
“打你哪里了，有伤疤吗，叫我看看。”
“有，不能叫你看。”
“哪儿哪儿？”周彤对曹天朝身上伤疤兴趣浓厚，非要看。
曹天朝见要露馅，忍不住嚷道：“他想让我断子绝孙，成太监。”周彤呵呵乐起来，狠狠掐了曹天朝一把，被曹天朝拦腰抱起，在天地间旋转。
周彤心情好许，曹天朝长叹：“哎，我还不知怎么和小娇开口说呢。”
“我也不知道。”周彤也叹息。
“不管怎样，我们一起面对。”曹天朝握着周彤的手说。
“天朝，和你在一起比较真实，原谅我，我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曹天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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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天朝在医院门口等小娇下班，小娇笑盈盈走向曹天朝，挽住他胳膊问：“这几天你干啥去了，也不露面。”
曹天朝支吾着说：“总公司来检查，一直忙着陪他们。”
曹天朝心事重重地带小娇去吃饭，最后的晚餐，他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开口，面对着快乐的小娇，他不忍揭下面具，让小娇伤心难过。
小娇高高兴兴地点了好几个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她兴高采烈地吃着，还不断劝曹天朝，“你也吃啊，快吃点，这些都是我愿意吃的，你也陪我吃点，你怎么了，高兴点啊，别皱着眉头。”
吃着吃着，小娇忽然泪就落下来，清澈的泪水流进小娇的饭碗里，泪水涟涟的，一滴一滴，看得曹天朝心痛不已，他问：“怎么了，小娇？”
“没事。”小娇擦去泪水，大口吃饭，“好吃，我好久没有吃这么好吃的饭了，你也多吃点。”
曹天朝点上烟，默默吸了一口，看来小娇知道了。小娇忽然伸手把他嘴里的烟抽过来，掐灭，说：“吃饭时，不许抽烟。”
曹天朝微笑着说：“好，不抽，吃饭。”他低头吃饭，也不知道这饭菜什么滋味，这么难以下咽。
曹天朝终于看到小娇放下筷子，他如释重负。小娇说：“我要看电影。”
“好的，我们去看电影。”曹天朝答应。
服务员过来结账，曹天朝掏出钱，小娇对服务员说：“收我的，必须收我的。”
曹天朝生气了，说：“小娇你这是干什么。”
小娇红着眼睛，不理，执拗地把钱放在服务员结账单上，服务员尴尬地接过，去给找零。
出了饭店，小娇又快乐地挽住曹天朝胳膊，招手打车，吩咐司机：“电影院，快点。”
小娇付的费，小娇买电影票，小娇高兴地挽着曹天朝进电影院，曹天朝如同绑缚刑场的死刑犯，表面上宁死不屈，心里却直盼着枪响的一刻，那是解脱，心灵的解脱，曹天朝精神被裹上厚厚一层茧，无法呼吸，他深刻理解小娇的绝望与理智，全力配合演完最后一场戏。
电影院里，小娇和曹天朝像亲密恋人一样看着电影，小娇挽着曹天朝，脸偎依着曹天朝胳膊，电影是美国大片《人鬼情未了》，小娇泪雨滂沱，有合适理由把曹天朝肩膀哭得一塌糊涂。小娇问：“是周彤吗？”
曹天朝没有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一直喜欢周彤，对吗？”
借着荧幕上，曹天朝看到小娇眸子里的闪光，湿润的睫毛像委屈的孩子，曹天朝叹气。“小娇，对不起。”
小娇摇摇头：“我们缘分未到。”
曹天朝小心地问：“你和周彤还会做朋友吗？周彤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你和李昆仑还会做朋友吗？”
“我们会的。”
“我们不会了，女人都小心眼吧。”
电影散场了。“我们的故事也该散场了。”说着话小娇缓缓站起，离开座位，像离开她的爱情故事一样依依不舍，她的目光最后一眼扫过座椅，然后向外走，不再回头。
电影院外，小娇说：“天朝，抱抱我。”
曹天朝都快哭了，他像浸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小娇深沉的情感像大海一样浸泡着曹天朝虚伪的灵魂，这灵魂也充沛丰盈起来，因分手榨出的情感竟然像大海一样汹涌，小娇的感情包围着曹天朝，抱着小娇，曹天朝感受到小娇的心脏在他胸前怦怦地跳。
终于小娇推开了他，微微一笑，在黑暗的夜里像开的百合一样圣洁美丽，然后小娇自己走向出租车，头也不会，只摆摆手。
小娇走了，曹天朝最后的障碍排除了，他却全然没有轻松感，望着小娇乘坐的出租车扬长而去，他的心如同被套上枷锁，小娇把钥匙带走了。“对不起，小娇，对不起。”曹天朝念叨着，默默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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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主任外甥女和其他四名录取的新员工一起到北京天力参加培训，章主任要请曹天朝吃饭表示感谢，曹天朝婉拒了，他笑着说，章主任太客气，您帮我多少次忙，这是兄弟分内之事，不要见外。
周彤打定主意要在李昆仑之前结婚，在一番床第之欢后，曹天朝同意了，他说只要你父母不反对，我没意见。
周彤却没想到自己父母会反对，但周大小姐任性惯了，见父母坚决不同意她嫁给一个药贩子，愤而离家出走，和曹天朝搬到一起住。
秦院长无奈，只好托章主任约曹天朝见面。在了解了曹天朝是北医临床毕业，只是为留在北京才开始从事临床销售，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后，秦院长改变主意，她说：“你娶我的女儿可以，但我有条件，就是你要调进我们医院，去当一名医生。”
曹天朝笑笑，他知道秦院长反对的原因，堂堂院长家千金竟然嫁给一药贩子，确实不件是光荣事情，去当一名医生就般配多了。曹天朝心说还是医生牌子好使，自己要说自己是兽医毕业呢，估计秦院长肯定不会考虑让自己进医院当医生，也不会同意女儿出嫁。自己的能力不如自己制造的牌子值钱，奠基在一个虚假基础上的真实，只要虚假的足够长就足够真实，否则即使再真实一旦虚假曝光真实也不真实。这绝对是荒谬的不荒谬。
曹天朝说：“秦院长，不是我不愿意去当一名医生，而是您女儿锦衣玉食，是一个医生能养得起的吗？我去当一名医生，可能您女儿就看不上我，也就没必要谈婚论嫁。在您这里一名医生一个月工资不过五、六百元，我呢，最少是他们的十倍，有了这经济基础才能保障周彤的生活，才能给他幸福。这些年我在公司也受了不少委屈，我都忍了，为什么我不跳槽，不换到其他行业，就是因为我看重这几年国内医药市场的营销，这几年是医药最繁荣的几年，是最赚钱的时代，我不可能放着挣钱的事情不干，去当一名小医生。”
秦院长打量曹天朝的目光变得柔和，这个年轻人挺为自己女儿着想，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女儿自小娇生惯养，没钱可不行，既然女儿愿意跟他，随她去吧，李昆仑伤透女儿的心，有个为她着想的照顾她也不错。想到这里，秦院长无奈说：“我女儿很任性，从小娇惯坏了，你以后要多担待些。”
“您放心吧伯母，我会好好照顾她。”
“好的，就这样，周末叫周彤一起回家吃饭。”
秦院长迫不得已接受了曹天朝，接受了女儿的选择，在她心里她还是不认为医药营销是个什么好职业，不如去做个医生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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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天朝打量着半年多前自己装修的房子，感慨万千，他对周彤说：“早知道在装修自己新房，就该再好好斟酌，许多细节还有点粗糙。”
“哈哈哈，你活该，这叫搬石头砸自己脚。”
“当时光嫉妒，吃醋了，哪敢奢望啊。”曹天朝搂着周彤的肩膀，站在客厅，指着电视，说：“我提前给自己送的礼。”
周彤呵呵笑着，说：“你现在把屋子好好布置一下，这就是你的家，你要用心，不要再留下纰漏。”
曹天朝啪的一个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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