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我们出宫吧,待在宫里闷死了。”我拉着司马将离的手不住摇晃。
司马将离被我吵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好放下手中的书,无奈道:“好吧,但要在晚膳之前回来。”
我像一只轻快的燕子一样换上便服,拉着司马将离偷偷出了宫。
此时,我并不知道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身份尊贵,心比天高,总以为一切尽在我掌握,尚不明白命运的莫测。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我好比鸟入丛林,鱼入潜渊,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好不兴高采烈。我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司马将离,而司马将离每见到我回头,就会冲我微笑,笑容比春风更醉人。
我爱煞了他的笑容,便是有天大的烦恼,只要能看到他冲我微笑,就觉得块垒顿消。古人云“解释春风无限恨”,说的便是如此吧。
逛完了城内,我提议道:“司马,我们去城外踏青吧?”
“好。”司马将离在某些事上总是对我有求必应。
我们相携出了盛京,盛京城外绿草如茵,野花摇曳,远处碧空如洗,青山似画。
司马将离看着大好春色说:“春和景明,正应歌咏,如意可有兴致?”
我绞尽脑汁才想起一首内容里有“春”字的词,“我想起一首,就是不应景。”说完,我清了清嗓子,念道:
“抛尽榆钱,依然难卖春光驻。
依春无语,断肠春归路。
春去能来,人去能来否?
长亭暮,乱山无数。
只有鹃声苦。”
司马将离脸色一黯,随即若无其事的说:“确实是不应景。”
正午时分,日头有些晒人。我拉着司马将离去了一处树林,大概离树林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我听到了打斗声。
司马将离拉住了我,可我好奇心起,挣脱了他的手,快步上前。
树林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把手从一个和尚身上收回,那个和尚双目突出,胸口向下凹陷了一大块。
宫中的杀人伎俩大多不见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男人听到声响,闪电般的回头——我永远忘不了那张俊美可怖的脸,更忘不了他那双血红色的仿佛即将噬人的野兽一样的眼睛。
我恐惧的后退几步,“你不能杀我,我是……”
然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身影一闪。我顿觉胸口剧痛,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第一眼看见的是我的母后,我抓住了我母后的袖子问:“司马呢?”司马不在我床边,那他一定是出事了。
苏镜娘避而不答,“如意,你皇祖父命他的方士制作长生不死药,没有成功,却意外炼出了一种名为‘九转还魂丹’的奇药,虽不能肉白骨,但能活死人。齐夏皇室只有三颗‘九转还魂丹’,你皇祖父用了两颗,还剩一颗用在了你身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母后说的话虽然掠过了我的耳边但我一句也听不懂。我睁大眼睛,固执的问:“司马呢?”
“他死了。”
我终于从噩梦中醒来了,满身冷汗,心脏被刀割般的痛苦还残留在心房。我梦见了自己最爱的人,还有最不想回忆的过去。
在我母后说出那三个字之后,我崩溃了,在某处行宫调养了一年才勉强恢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恢复了,至于我身体内部不断流血的伤口,没有人关心。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穿着龙袍的帝国的象征,没有人关心一个皇帝的爱情。
我想我是死了,死在几年前,虽然我还有温度和呼吸,但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直到司马与俦的出现,他唤醒了我的旧梦,唤醒了我往日的情怀,他让我觉得我还活着,让我觉得司马将离从未死去,只要我一回头,我就能看到他比春风更醉人的笑容。
我将视线转向窗外,一株桃花开得正好。
春去能来,人去能来否?
这世间为什么只剩一颗九转还魂丹呢?天知道我多希望当初服下九转还魂丹的是司马将离而不是我,因为我是最最残忍的齐成碧,这“爱离别”的痛苦,我希望是司马将离而不是我来品尝。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门外传来兰息月的声音,“圣女,您的师父和师弟来访。”
我披上衣服,打开房门。兰息月替我整理了下衣服和头饰,然后她带我去了一间空旷的大厅。
大厅最高处燃烧着一丛黑色的火焰,火焰前的椅子上坐着百里天涯,他依旧是一袭黑色长袍,神情慵懒。萧仲玉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他身边站着摇着扇子的柳先舒。
柳先舒一看到我,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魔教有逼人穿女装来侮辱人的刑罚吗?师兄你受苦了。”
“……我本来就是女人。”这句话几乎是从我牙缝里挤出去的。
“你居然是个女的!”柳先舒觉得自己的三观也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一瞬间崩、塌、了。连齐成碧都能是女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
柳先舒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把我从头打量到脚从脚打量到头,“齐成碧,你长得还不错嘛,一定还没嫁出去吧,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你做我第十八房小妾。”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已经娶了三千房相公了,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你做三千零一房。”
柳先舒再次陷入了震惊之中,连齐成碧这样的女人都嫁出去了,还有什么女人嫁不出去!“真是太励志了!”他感慨地说。
“励志你个头!”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这边和柳先舒吵嘴,那边萧仲玉和百里天涯正在和和气气的说话。
“百里教主别来无恙。”
“仲玉客气了,你与本座不分彼此。”
“哦,我和百里教主很熟吗,怎么我本人不知道?”
“你是如意的师父,自然也是本座的上宾。”
“如意是我的爱徒,不知她和百里教主是何关系”
“她的父亲与我有分桃之爱。”
“噗——”
“泰山崩于前而心不惊,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不仅以剑法还以教养闻名江湖的兰陵萧家家主萧仲玉把刚喝进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我和柳先舒的身体都僵住了。
对于最重风度的萧仲玉而言,失礼于人前是比任何事都要让他难以忍受的。虽然身为他弟子的我和柳先舒大概、应该、可能不会被他灭口,但他绝对会给我们这两个旁观者穿上无数的小鞋。
这真是躺着也中枪……
萧仲玉沉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失礼了,我改日再来。”说完,他就大袖飘飘的飞下了断肠崖。
萧仲玉一走,柳先舒最先反应过来,“我怎么办?”
“你是怎么滚上来的就怎么滚下去。”我不客气地说。
柳先舒苦笑道:“是师父带着我杀上来的,你觉得以我的武力值,能办的到吗?”
我拍拍他的肩膀,“看在我们师兄弟多年的情分上,我会为你收尸的。”
百里天涯这时懒懒的开口道:“我可以遣人送这位柳公子下山,或者柳公子在山上小住几日也无不可。”
“那我就…在山上小住几日好了,有劳百里教主招待了。”柳先舒看到站在门外的兰息月,眼睛一亮,像是猫看到了鱼,狗看到了肉骨头。
我赌一根黄瓜,柳先舒之前想说的绝对不是这句话。像柳先舒这种人,居然能被称为白道的未来之星,白道的未来实在是渺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