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回家，钥匙刚塞在锁孔里，门就开了。陆知河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闪着黑幽幽的光。我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丑丑的笑容。
他突然一把将我从门外拉进来，紧紧抱住。我感觉到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我知道我又让他担心了。
我回抱着他，轻轻说：“我回来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做傻事。”他哑着嗓子说，“苏苏，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如果长大意味着必须离开你，”我流着泪说，“我情愿一辈子都是个孩子。”
“尽说傻话，真是让人担心。”他叹息，“苏苏，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要足够强大，才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抛弃你自己。”
“可是你抛弃我了。”我呜咽着说，“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陆知河放开我，看着我说，“我永远是你的父亲。”
他替我擦眼泪，牵着我坐到沙发上。我把头靠在他肩上，问出了那个一直深藏在心底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要领养我？”
“我不结婚，是因为我爱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他皱着眉，开始回忆，“以前我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有一次出去和别人谈生意，喝得烂醉，她来接我。她开车本就不熟，那天晚上又下了很大的雨，在转弯的时候有一辆货车忽然冲了出来，出了车祸，她死了。我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她。自那以后，我滴酒不沾，严于律己。”
我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他一定有过去，却与我想象中相差甚远。我颤抖着声音问：“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时候我成天萎靡不振，痛苦伤心，其实我也想到了死，但是有一天晚上我梦到她了，她让我好好活下去。”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他问。
“记得。”我说，“在孤儿院里，我还咬了你。”
“不对。”他微笑，“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孤儿院，是在一家精品店里。我在里面买东西，你站在外面，凑在玻璃窗前看那一排布偶玩具。我见到你渴望的眼睛，被吓了一跳，你的眼睛和她真像，从小就像。等我付完钱出来，就看见你被一个女人牵走了。我看见你们过了街，走进了那家孤儿院，所以后来我才会在孤儿院里一眼看中你。我想要给你富足的生活，让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让你活得像个公主一样。”
“从小就像？”我说。
“对！”陆知河露出笑意，“我和她四岁就认识了，我们青梅竹马。”
“你是为了她才领养我的？”
“是，”他回答，“我纯粹是为了私心。”
“她漂亮吗？”我问。
“非常漂亮。”他微笑，“像你一样漂亮，很秀气的瓜子脸，皮肤晶莹剔透，眼睛很亮，笑起来很美。”
“你还真能夸。”我撇嘴。
“是真的。”他用少有的认真表情看着我，“你们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有时候我都会觉得，你是不是她的女儿，是她怕我寂寞孤独而送给我的礼物。”
“没准我真是你和她的私生女，流浪人间，天可怜见，你又把我找到了。”我笑，“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胡说八道。”他拉下脸来，呵斥我。
“对不起。”我知道我犯了他的禁忌，其实我一点也不想道歉，不过这是一种习惯。
“没关系。”他叹息，眼神辽远。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抱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