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叩见太子妃!”
围观的众多凡人山呼海啸一般跪倒在地,恭敬的言辞如浪涛一般席卷苍穹。
“都起来吧。”
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身披紫色宫装,裙装上娟秀着华丽精致百鸟,腰挂玉佩,乃是纯白琼玉质地,珍贵十分,三千青丝挽成倾髻,只佩戴了孔雀簪,两队孔雀相对而展,嘴中掀叼璀璨珍珠,珍珠晶莹剔透,不是凡品。
太子妃淡峨眉,丹凤眼,皮肤细腻,面色晶莹,只是如今目光中透露冰寒,面上也是怒气显现。
“姑姑,救我!”
周易刀下的叶无心心情激动,大声呼喊,他刚要站起,却被周易抬腿踹倒在地。
“我姑姑在此,你敢放肆!”
眼中恨意迸发而出,面色狰狞如厉鬼,叶无心恨不得将周易斩杀成十段,如今太子妃也就是他姑姑来了,他料定周易不敢动手。
周易目光冰冷,左手用力,长刀刺入半分,鲜血点点流出,叶无心面色猛然惨白。
而此时,见周易如此狂妄的太子妃也是面色冰冷,两个丫鬟拖着双手,从凤鸾之上款款走下:“放肆!还不将人放了!”
“珑京之中不得杀人,你莫非不知道规矩?”
“还不将刀放下!”
声音如冰,直入周易耳中,那原本有几分激动的心情刹那间如坠寒窟。
太子妃——
秦策的妻子,自己的——娘亲?!
她不知道,但周易知道。
他幻想了许多关于母亲画面——
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看着年幼的自己在地上调皮打滚,撞到了墙角,然后感到了疼痛,开始哇哇哭起来,她便会伸出一双温暖舒适的素手,将自己抱起,轻轻抚摸。
带着馋嘴的自己挑各种各样好吃的零食,然后自己塞满小嘴。
自己打坏了父亲珍重的东西,父亲冷面怒火,要打自己,而她站出来,将他护在身后。
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没有亲情,没有温暖。
只有这冷冽的言辞和双目中射出的利剑。
悲意从心底泛滥开来。
痛苦便如潮水汹涌汇入心间。
“哥哥,哥哥——”
小雀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她丝毫不害怕哥哥满身的鲜血,快步走过来,想要拉住他的手。
“小雀儿——”
裂开嘴,周易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伸出手想要摸摸那被叶无心打的脸庞,可是看到自己手上的鲜血,举到一半,又犹豫地放下。
“还疼吗?”
“不疼了,哥哥——”
小雀儿抽泣地摇了摇头,拉着周易的手,先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周易轻轻摇了摇头,想要去帮小雀儿擦拭一下眼泪,可满手的血渍却不得不让他住手。
“可哥哥心里疼。”
尽管不是亲妹妹,但小雀儿的奶奶和小雀儿对他有大恩,在这个世界上,小雀儿就是周易最亲的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先去你教习那里待着,哥哥还有正事要做。”
小雀儿泪流满面,浑身颤抖,摇着头抓着周易的手,不肯离去。
而站在前面的太子妃此时已经认出小雀儿,目光凝重,声音中含着几分冰意道:“小雀儿,此人是你哥哥?”
“娘娘——”
小雀儿跪在太子妃面前,面色苍白,却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小雀儿,这人可是你哥哥?”
自己侄儿被人威胁,太子妃即便是性情再怎么温和,如今也是怒意陡升,而听到只言片语发现此人竟然是东宫侍女的哥哥,她心中更是冰冷。
小雀儿浑身发抖,不知所措,张开嘴,想回答却不敢开口。她哀求地磕头,泪水滚滚落下。
周易心头阵痛,自己刚回来,便看到妹妹被人欺负,那自己不在的这几年,这个小丫头遭受的痛苦是不是比这还要多?
他不敢去想!
秦策说过,小雀儿过得很好,可自己眼前看到的就是你亲口承诺的好?
周易看着那个只在梦中出现的面容,原本以为她会是自己最美好的期待,可如今现实降临,却成了最残酷的真相。
低头看着哀声哭泣的妹妹,她此时定然也是凄苦的,一边是自己的哥哥,一边是收留照顾自己的太子一家。这样的困境,她怎么可能知道该怎么办?
承认吧,反正也不多这一点忘恩负义的骂名。
承认吧,反正这一生也就如此,再难翻身。
承认吧,你只能做恶人,就在这一生一世之中!
“嘿嘿——”
周易裂开嘴,手中长刀紧握,嘿嘿冷笑道:“不错,我是她哥哥。”
我就是她哥哥!
他说的嚣张而又癫狂,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心中的抽搐逐渐消失,他低声呢喃,只为告诉自己——
断了吧,断了吧。
既然早已经决定不再相认,何必如此自欺欺人地心怀希望?!
断了吧,断了吧。
如此一来,她也能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没有愧疚,没有疼痛,比自己好。
断了吧,断了吧。
就用这一刀,斩尽和他们之间一切的恩怨情仇。
此时围观之人不下于珑京锦安街上必须与七百人观看,更有一支两千多人的军队从远处赶来,将此地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名年轻将军看到在场的太子妃,顿时慌张,上千行礼。
“将此人给本宫围住!!”
太子妃面露冰寒,伸出玉指,点向周易方向。
年轻将军点头称是,随即朝身后士兵挥手,刹那间,众士兵持枪握刀将周易团团围在其中。
众多围观者被军队的包围圈挡在外面,这也是为他们好,毕竟修士斗法,稍有不慎,便会祸及池鱼。
“把刀放下!”
年轻将军呵斥周易道。
周易并不理会他,已然双目炽炽直盯着刀下的叶无心,嘴角露出残忍微笑。
太子妃精致的玉面上升腾起阵阵怒意,松开侍女的手,走上前来,目光紧盯着周易,声音冰冷:“那你可知你妹妹这几年是如何度过的?那你可知道你刀下的人是谁?”
“我妹妹被你太子府收养,周易在此谢过!”
周易腰杆挺立,声音浑厚凝重:“我刀下之人是伤我妹妹之人!”
“你知道最好!”
太子妃衣着华贵,气质更是雍容:“三年前,你妹妹流落街头,差点饿死,太子殿下念在你妹妹孤苦伶仃,将其带回东宫,加以照顾,而且三年中,更是给你妹妹提供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生活,你不念及恩情,却要残害恩人的家人,此等忘恩负义行为,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你莫非连一点的羞耻心都没有吗?”
这话说出口,围观之人顿时惊呼,没想到还有这等隐情,恩将仇报向来被人所不齿,如今周易所行此事,不正是忘恩负义的典范吗?
围观之人顿时窃窃私语,看向周易的目光之中也更多地含了鄙视厌恶之色。
“这小小年纪,就行此玩恩负义之事,当真是不知廉耻啊。”
“残害救命恩人家人,当真是天地不容啊!”
“此等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侮辱,咒骂之词如狂风一般袭来,明白这件事情的围观之人皆是义愤填膺,纷纷指责辱骂,面上更是流露出鄙夷的表情。
周易打量着这些厌恶的面孔,心底忽然有些发凉。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这些所谓的诅咒厌恶,可这些诅咒辱骂真的到了面前,他依然有无尽不甘在胸中沸腾。而看到跪倒在地上的妹妹,被众人指责,训斥,那股不甘,怒意更是难以抑制。
仿佛山峦瞬间崩塌一般,周易呼吸加速,双目逐渐化为赤红!
“我便是——忘恩负义了,你能奈我何?”
嘿嘿冷笑,周易身上煞气涌动而出,他像是放弃了所有,唯有疯狂二字在心中充斥!
“放肆!”
太子妃清脆的声音冰冷无比,她跨步而来,围观众人早已给她让开了道路。
“珑京之中不许伤人,你不顾我大恒王朝铁律已是死罪,而且还要杀你妹妹的恩人,你的心莫不是被狗吃了?!”
“本宫以太子妃的身份命令你——将无心放开。”
雍容华贵,一言一行都是如此给人以压迫感,太子妃移莲步而来,已经站立在小雀儿跪倒的地方。
“放人!”
“放人!”
“放人!”
围观的人不知谁先喊出放人,但这放人二字一旦说出,顺势而为的人便越来越多,刹那间,那声讨呼喊便已经汇聚了巨浪,汹涌冲击着周易!
“呜呜——娘娘,求您放过哥哥吧,他刚回来,什么也不知道——”
“一切后果,小雀儿愿意承担,呜呜——求娘娘放了我哥哥吧——”
小雀儿浑身颤抖,跪在地上痛苦,不停地磕着头,鲜血顺着额头滴下。
周易目眦血流,心中悲愤膨胀到难以附加:“小雀儿,站起来,不要求她!”
在这一刻,所有的所有化为虚无。
在这一刻,他和她再无任何关系。
在这一刻,周易终于不再是秦易。
小雀儿浑身一颤,但依然坚定地磕头,像是没有听到哥哥的话。
人群中看着这一幕的青月小仙子也是已经泪流满面,小雀儿孤苦伶仃地跪倒在哥哥和恩人面前,不知所措,她——一定很痛苦。
“师傅,帮帮小雀儿妹妹吧。小雀儿妹妹好可怜——”
她晶莹的眼睛被泪水淹没,拉着紫嫣教习的素手,轻声哀求。
可这种情况,紫嫣教习那里有资格出面阻拦?!
摇着头,轻声叹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紫嫣终究是一个外人,根本没有站出来说话的资格啊。
在无数人汇聚的声讨言辞中,那原先还狂猛不羁的少年如今尽管依然腰杆挺立,已经没了最初的不羁,他静然站立,他更像是在支撑,撑住被骂名淹没的尊严。
“娘娘让你将人放了,你莫不是没有听到?!”
站在太子妃身后的女侍卫早已看周易不顺眼,走上前来,以剑指着周易。
“莫要自误,否则你不仅害了自己,连你妹妹都要跟着遭殃!”
威胁的话说出来便是如此让人心揪,周易握着长刀的右手微微颤抖,连瞳孔都是猛然收缩。
一身血衣,凛然而立,可在这山呼海啸的目光之下,却如此淡薄。
他紧盯着眼前的华贵女子,面色凝重,心头沉重。
放了吗?
可这仇已经结了,自己一旦离开,妹妹怎么办?
还有那一巴掌的仇——
那侮辱的话语——
做哥哥的,连妹妹的安全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做哥哥?
他闭上眼睛,挣扎着,却不知该如何做出选择。
长刀刀尖紧贴着叶无心的脖子,已经隔开了皮肤,有点点鲜血流淌而出。
“你是在威胁我?”
声音沙哑,但尚能听清。
那女侍卫面色冷峻,手握长刀,凛然不惧点头道:“你也可以当作威胁!”
目光冰冷,紧盯着那站立的女侍卫,周易咧嘴笑道:“好一个可以当做威胁!”
“我周易被人威胁了十六年,没想到十六年过去已依然逃不了被人威胁的命运,好,很好!很好啊!”
他长啸的声音中充满了凄凉和悲狂,他张狂大笑,像是疯了一般,癫狂而又茫然。
叶无心屏住呼吸,不敢再做丝毫言辞,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少年真的有杀他的冲动和勇气,若是再敢激怒他,恐怕自己性命真的不保。
“大恒王朝的规定,珑京之中不得杀人,违令者必斩!”
“而你所要杀之人乃是皇亲国戚,你若敢动手,定要被株连九族不可!你,和你妹妹都难逃一死!”
侍卫冰冷的话语如剑一般刺穿了周易的心脏,他浑身颤抖,极力在压制心中的怒火。
“今日初回人间之时,我便说过,我周易不会再受任何人威胁,但凡有人敢威胁我,我必斩杀他。”
“没想到我刚发誓言便要面临选择——”
“你莫非连你妹妹的性命都不管了吗?!”
太子妃攥紧拳头,怒不可遏。
长刀紧握,周易擦去嘴角流出的一缕鲜血,不回话却用手段告诉他们一切,双眼睁开,迸发出入如实质一般的目光,他一刀斩去,便要将所有希望摧毁!
“你敢?!”
太子妃精致的玉脸上充满了愤怒,清脆的声音因怒意而显得刺耳。
“不!”
叶无心眼睛中露出惊恐目光,面上更是充满了恐惧!
“姑姑救我!”
年轻将军见周易欲行凶,也是顿时大怒,急忙命令士兵前去阻拦,只是,他们毕竟只是普通士兵,那里是修道之人的对手,周易双目一凝,浑身血煞之气弥漫,便是让这些士兵心头发凉!
“放肆!你若再不住手,我便杀了你妹妹!”
太子妃身旁的青衣侍卫不知何时忽然抓住了小雀儿,手掌握住小雀儿的脖子,似乎下一刻便要用力捏断。
小雀儿脏兮兮的脸上充满了恐慌,眼睛被泪水淹没,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