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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思

我捏着手里绘好的花样,朝着绿湄摆了摆手,待她凑近来,道:“你看看这个样子的可好?”

绿湄站在我身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啧叹道:“娘娘秀外慧中,这画上的梅花竟比那真正开着的还要美上几分。”

我笑了笑,自个儿也看着那个花样,道:“本位还觉着奇怪,既是什么都忘了,怎的这些个琐碎倒是一个没落记的清清楚楚?”

绿湄笑道:“这不好么?娘娘总不愿什么都不会做的吧,”又接过花样,放在手里一边摩挲,一边说:“奴婢瞧着娘娘现在这样,当真欣慰的很。”

我随手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端起来看着她道:“怎么说?”

她不做声,抿嘴只是笑,我用杯盖拨了拨茶水面上的嫩芽,说道:“竟晓着跟我兜圈子了,不怕今夜的粗活都给你去做?”

她认真看着我:“只要娘娘晓得为自个儿打算,奴婢就是做上一年的粗活,又如何呢?”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花样,颇有些得意的:“官家定会喜欢娘娘亲手为他做的帕子。”

我笑着看她:“本位这心思,倒逃不过你的眼睛。”

她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袖子,面颊飞出桃红,羞赧道:“娘娘莫要取笑奴婢,娘娘的聪慧,岂是奴婢能比之万分之一的,奴婢不过是替娘娘开心罢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是,总你会说。”

眼见我那指皎月向曹慵打听赵匡胤的喜恶之事,已经在轻流阁里传开了,如今她们个个都知道我为的是什么,倒也教我想藏都藏不住。

也难为她们一干人等为我操这份心。

正想着,门口一声响动,皎月掀帘而入。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绿湄,嘴唇咬了咬,欲言又止。

我如常放下茶盏,淡笑着对着绿湄道:“水有些凉了,去添壶热些的进来吧。”

绿湄会意,将手中花样搁在我旁边的褥垫上,端起茶壶,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那边皎月探头瞧着绿湄走远,才将将踱到我身边,吁了一口气,从袖筒里捏出一只锦帕来,递到我面前,道:“方才奴婢去尚食局领小食,可巧竟遇上了晋王,这个便是王爷着奴婢一定要亲自交给娘娘的。”

我心莫名突突跳了一下,接过帕子,摊开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立刻又将帕子揉到手里,沉声道:“你与晋王见面的时候,可有他人在场?”

皎月摇摇头,道:“娘娘放心,没有旁人了。”

我松了一口气,叹道:“去取个火盆过来,这帕子不能留。”顿了顿,又道:“本位着你去请常太医,你可请了?”

皎月答应道:“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我点点头:“让他先等着罢,我与你还有些话要说。”

皎月两步上前,我看着她道:“晋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初初楞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奴婢对晋王的了解,索性也只宫中传的那些,给娘娘讲的也都差不多了。若说这宫里还有谁对晋王知晓的更多,左不过是那位住在春熙阁里的沈婕妤。”

我颇有些惊讶:“芮孜怎的和晋王也有来往么?”

皎月道:“倒不是有来往,只不过沈婕妤初来东京,在晋王府里住过一阵子。”

我眉头稍拧:“这个本位倒从未听她提起过。”

皎月却甚轻松:“奴婢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值当提起的事情,婕妤既然已经入宫做了妾,就定要和旁的男人撇清关系的。”

我抚袖说道:“什么叫旁的男人?既是官家下的旨,何以对人还要藏着掖着?”

皎月长叹一声:“娘娘自然忘了,那沈婕妤当初入宫,却是和晋王还有相当一些干系的。”

当年平定李筠叛乱,胡芮孜当众抗拒圣旨,对赵匡胤指给她和慕容延钊的亲事抵命不从。赵匡胤念她年幼,又是对自己的一副赤胆忠心,便将这件事情作罢,只可惜了郎有情但妾无意,白白耽误了慕容延钊对胡芮孜的一片心。

也亏得胡芮孜英明,没有嫁给那个年纪比她大的都能做她爷爷的慕容延钊,才免了个做寡妇的命,因那慕容延钊在平乱四年后就卒了。

胡芮孜进京之后,赵匡胤安排她住在赵光义的府上,原是有意培养二人情感的,却不想着,培着培着,他二人还没生出个什么感情,赵匡胤自己就先后悔了,于是在一个天朗气清凉风徐徐的春江花月夜,终是将胡芮孜培到了自己的**里。

只是不知赵匡胤何以突然就看开了,许是终归觉得将那样一个美人送给他人不妥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也顾不上什么虚礼,亲了她芳泽再说。

如此一来二去,胡芮孜如愿以偿做了天子的女人。

我捋了捋发髻,道:芮孜确然专情,只可惜官家,倒多情了些。”

不想皎月颇有些回味的,道:“也不尽然是这个样子。”

我看着她,淡淡的:“倒是中间还有些什么隐情的?”

皎月点头道:“称不上是隐情,这个阖宫都晓得。乾德二年,也就是沈婕妤入宫的那年,官家与娘娘,有上半年没怎么说话的,也就只这半年,官家对娘娘颇为冷淡。”

我想了想,道:“官家有了新宠,自然要对本位这个旧人冷落一番的,如今的萼贵妃不正是个实例么?”

皎月摇着头:“沈婕妤的情形却和萼贵妃的完全不同。”思忆了一番,才道:“那时官家对娘娘冷淡,很大程度都因的是孝明皇后崩的突然,偏偏娘娘性子也凉,不晓得主动亲近旁人,便教官家以为娘娘对皇后之死不大上心,索性一段时日都再没来轻流阁里夜宿的。”

我摆摆手:“既是我秉性凉薄,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何以因为这个与我别扭,此事说不通。”

皎月怔了一下,才有些恍然大悟:“奴婢愚钝,竟从来没有细想,如此说来,倒像是其中真有隐情的。”

我淡笑了一下:“隐不隐情,都是过去的事了,只不过你今日一说,倒教我对那个已逝的孝明颇有些兴趣,不晓得她从前,是个怎样的人物!”

皎月叹了叹,追忆道:“脱俗出尘,兰质蕙心,便是宫中之人对皇后娘娘的礼赞。”

一国之母,倒真该有这样的风姿。

我亦有些惋惜道:“如此,她在那年华正盛时就去了,倒的确让人遗憾。”又思索了一番,说道:“孝明皇后的坤宁宫可还有人看着?”

皎月答道:“回娘娘,倒没有刻意看着,只是平素一些例常的打扫。”看了看我,接着道:“娘娘可是想去坤宁宫走一趟?”

我颔了颔首。

皎月领会:“奴婢晓得了,只是娘娘什么时候想去?”

我心里粗粗算了算日子,道:“就这几天吧,你打点好些,我不大想让太多人知道。”

皎月应了一声,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几次去尚食局里领小食,管理蜜煎雕花的司监竟不像从前那样骄横了,回回都是热脸捧着好些个种类供着奴婢挑,连那甜品都一股脑儿的多了些,原来莫不是这诸多宫人都看出来了官家对娘娘又上了心,真真变脸比那翻书还要快。”

我心知肚明,也不多说,只笑着:“罢了,你先下去分东西吧,常太医大概等的久了,去着他进来。”

皎月屈膝福了一礼,退下了。

正就着光线坐在窗前绣锦帕,门外一声通传,我连忙拾起身来将花绷子搁到了桌案上一只嵌螺钿加金银片花鸟图的黑漆箱里,才是整了整襦裙,就看见一身玄青常服的赵匡胤走了进来。

皎月奉茶后识相的退下,我瞥了一眼那釉上加彩鸳鸯荷花的茶壶,笑道:“官家要来,怎的也不知会一声,以臣妾这番慵懒之姿,怕是要惊了圣驾呢。”

赵匡胤眼角微微挑起,看着我哦了一声,而后嘴角含笑,走近我道:“是么,女为悦己者容,阿笙,你该不是觉得在朕面前,定要拿出最美的一面方才安心的?”顿了顿,接着道:“朕倒觉得你时时刻刻都是美的,慵懒也有慵懒的风情。”

我暗暗在心中啧了一啧,身上鸡皮疙瘩也抖了两抖,才干笑着扶着他的胳膊在案几一侧坐下,自己又坐到另一边,估摸着茶叶泡的差不多了,替他倒了茶,说道:“官家累了,先喝口茶罢。”

赵匡胤接过茶盏,划了划杯盖,神色初始有些意外,须臾间又是一副眉眼含笑,看着茶水道:“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阿笙,难为你有心了。”

我有些讪讪的:“不过是挑了些龙凤团茶的嫩芽,又采了些五更的露水,倒也没费上多大的功夫。”

赵匡胤抬眼看着我:“朕并不记得近来给你阁分里送过新茶,这龙凤团茶又是南唐进贡的珍品,阖宫也只朕的曹慵有这个本事能去细分,你费了多大精神弄来这一些,恐怕不需要朕去猜想的罢?”

我陪笑道:“既是官家已经知晓,怎的也不怪罪臣妾斗胆,竟敢私自屯茶的?”

赵匡胤边转着茶盏边道:“朕若怪罪下去,又岂能喝到如此别出心裁的茶水?”目光紧紧盯着我:“只你从前对朕有现今十分之一的心意,便教朕已心满意足了。”

他忽然正经起来,我心神一坠,竟不知怎样接下去才好,心里愈发没了个底,原不是人人言说的我与他曾是松萝共倚,想了半天,才道:“官家怎的这样说,可是臣妾彼时没有侍奉好官家么?”拳头在袖筒里紧紧攥着,生怕若真有那档子的陈旧事,怕是我这一番努力又都白费了。

幸得虚惊一场,赵匡胤轻松一笑:“朕的意思是,如今的你越发讨人喜欢了。”

我堪堪羞怯的低了低头,我若是不讨你喜欢,又怎么去与那萼贵妃较量,须知她的麻烦已经找到我头上来了。

回宫不过数十日,萼贵妃就已经以各种名头来我阁里晃了好几次,虽是忌惮我如今的身份地位,但夹枪带棒,绵里藏针,话锋做派里也显见透着股狂佞劲儿,一去一回我尚能与她周旋,日子久了,怕是一个鸡蛋,也能让她挑出些血骨头来,不早早为自己做些打算,难道像沈婕妤那般干坐在阁里等死么?

又与赵匡胤闲聊几句,待德芳下了课,三人一起用过晚膳,曹慵才招了轿撵抬着赵匡胤回宫。皎月几人站在门外有些怅然,何以皇帝来了,我还要借口不适将他遣回,她们不知,所谓的欲擒故纵。对于一个男人,太容易得到的女人,并不能保鲜,我不愿做那昙花,只是花开一瞬,他如今对我是有些心意,可谁能保证那萼贵妃不是一句枕边风,就能将我彻底打入深渊?到底我现在的处境,不是从前那样一手遮天的。

日暮风凉,我紧了紧身上的襦裙,再瞥了一眼远方,落霞黄昏风景好,宫墙纵深树影摇。赵匡胤,如果说我现下对你的心思,有三分真切,七分算计,你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温柔对我?口中叹了叹,才是转了身,走回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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