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上吗？心下正狐疑间，便看见他和良妃娘娘亲昵的举动，又听见他自称本王，王素心更是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了。她听说过，本朝唯一的王爷宣亲王长相出众，年及加冠却不愿娶妻，是众多富家小姐青睐的对象。而谁都知道，这后宫一般不准男子进入，这个王爷却夺窗而入……
不敢抬头去看两人，王素心心情复杂地低下了头。
随着林飞扬看过来的目光，离漠也迅速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陌生女子，邪魅地笑着，离漠信步踱了过去。
“呦……你这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水灵的丫头啊。”走到王素心面前，离漠伸出他的纤纤手指勾起王素心的下巴。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啧啧，真是个小美人儿呢。”
王素心抬起头的瞬间，与离漠四目相对的瞬间，即刻脸红到了脖子，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媚态横生。
“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满带磁性，听得人心里发痒。
“奴……奴家……王素心。”王素心第一次觉得紧张，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好名字啊……”在一边看不下去的林飞扬几步冲上前来，拿掉离漠放在王素心下巴上的手。
“喂，她不是本宫这里的宫女，你给我放尊重一点。”狠狠地瞪了离漠一眼，林飞扬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王素心，“你还不快走。”
看着王素心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殿门，林飞扬立刻朝着离漠开火。
“你这个色胚死性不改，居然敢当着本宫的面调戏秀女，你找死吧！”
看着林飞扬火冒三丈的样子，离漠觉得特别开心。刚才只是无意间刺激一下她，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啊。
“怎么？吃醋了？”懒懒地瞟了一眼他粉扑粉扑的小脸，离漠装的一脸的无所谓，缓缓踱到桌边坐下，拿起刚才林飞扬喝水的杯子喝了一口，满意地砸吧砸吧嘴。
“老子没吃醋，老子吃火药了，怎么滴……”不满他的态度，林飞扬更是气急攻心，自己都没发现，现在自己的表现像只凶狠的母狮子。
“你这人怎能过河拆桥呢，不久前才帮你除去了一大祸害，现在你就这样对待人家，好伤心……”拉过林飞扬的一角，离漠装模作样地蹭着。
“好拉，说吧，这次来有什么事啊？”转过身不理他，林飞扬嘟着嘴，气势汹汹地双手叉腰。
“讨厌拉，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你就从不相信人家是因为想你了才来吗？呜呜……”
“正常点！”林飞扬瞄了一眼满脸委屈的离漠，沉声威胁。
“好拉好拉。那本王就来说点正事吧。”见林飞扬今天没心情陪他玩，离漠也就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听说母后把这次选妃的事情交给你了。”
“是啊，那又关你这个王爷什么鸟事？”
“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唉……”离漠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消息还真不灵通。母后说，要将没有选上的秀女赏赐给本王，还要将家世好的选作王妃。”离漠说的毫不在意，却让林飞扬暴跳如雷。
“什么？你一个堂堂王爷，怎么能吃别人剩下的呢？”林飞扬气得双目圆瞪。
“是啊，所以说本王就来提醒你一句，这次母后是认真的，我可抗不过，估计我再不成亲她会把我关进女人堆不让我出来的。”
“哼，那不是正合你意？”林飞扬双手抱胸，语气酸溜溜的，呛人啊。
“啧啧，还说风凉话，你这次要么就大度点，把所有秀女都纳入后宫，要么你就给本王留两个漂亮的，你看怎么样？”离漠又向林飞扬抛了个媚眼。
知道这次逃不过，总不能老惹太后她老人家生气，离漠就决定屈服一回了，顺便……看看林飞扬的态度。
听到这儿，林飞扬突然想起了刚才的王素心，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和那丫头的缘分还未尽，一定会再碰到。一想到离漠看她的眼神，莫不是看上她了？还有她那一步三回头，情窦初开的样子，林飞扬想着就来气！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个聪明的女子落到离漠那里去！刚才还想着不让她进后宫，以后自己不好应付，现在的林飞扬已经全忘了。
“娘娘……娘娘”突然，殿外传来了寒枝的疾呼，离漠手脚麻利地迅速躲到了帘子后面。
看他躲好，林飞扬才转身望向寒枝奔进门的身影。
还来不及问出口，寒枝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皇后……皇后……她……自尽了！”
“什么？”不仅是林飞扬，连帘子后面的离漠也是一惊。
“刚才伺候的宫人去给前皇后娘娘送药，发现她已经上吊自杀了。”寒枝面色苍白，满脸的汗珠，看得出来应该是她一路跑回来的吧。
林飞扬顾不了那么多，提起裙子就往冷宫跑去。
冬日的冷宫，没有肆意烂漫开放着的梅花，此时连雪花也好几日没飘下。空气中是肃杀的干冷气息，冷宫中干枯的树枝面目狰狞地向天空伸着手臂，四处一片萧索之景。
采青宫的门外，此时站着的几个宫人都深深地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刚才进去到宫里，那悬在房梁上被冻得青紫的赤脚，始终在脑海中徘徊不去。青丝垂散，一缕香魂飘何方？
一抹大红色的身影迅速地奔向此处，身后一浅蓝宫装的女子手拿狐裘披风，紧紧地跟在后面。
“参见良妃娘娘。”众人福身行礼，那女子不去理会，夺门而进。
林飞扬推开采青宫的门，一种寒冷瞬间袭透心脾。站在床边的离冥回过头来，握住他沁凉的手，紧了紧。一旁的太后满脸忧伤地盯着床上已然安睡的女子，林飞扬这一瞬间感觉，太后又苍老了些，鬓角的几丝白发有些扎眼。毕竟，这是她的亲侄女，没想到因为她自己的私欲让上官芸香进了宫，而她还这么年轻，就成了宫斗的牺牲品。这一刻，太后是极度厌恶林飞扬的，如果没有他的打岔，现在死的就是林家姐妹，而不是她的侄女。
太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处死她的意思，只是想让她在冷宫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而她不知对于这样刚烈的女子来说，在皇上怀里笑一日，也远胜过在冷宫中清冷百年。
“皇上。”德公公悄悄地走到皇上身边，递给离冥一张卷起来的白绸。虽然卷着，但里面浸出来的斑斑血迹还是让林飞扬触目惊心。
离冥接过白绸，看到血迹时眉头轻蹙，顺着德公公的目光，离冥疑惑地看了眼旁边的林飞扬。轻轻展开纸张，离冥迅速地看完纸张便递给德公公，有些恼怒地吩咐到“拿出去烧掉！”
而直觉告诉林飞扬，这张纸与他有关！在德公公转身之际，林飞扬迅速抢过那块白绸，离冥想上前阻止，但林飞扬回瞪他的目光阻止了他的举动。
展开白绸，那是上官芸香咬破手指写的血书。不过苦于不认识字，林飞扬递给身后的寒枝，命令道：“念！”眼神中是不容撼动的坚决。
寒枝用眼神询问了离冥，离冥看到了林飞扬的眼神，对寒枝轻点了点头，寒枝才声音颤抖地念了起来。血书前面有上官芸香对自己行为的忏悔，而后面，则是对良妃的谴责和诅咒！
“利于妖孽，毁吾孩儿，愚而欲聪，必毁其身！吾欲化为不灭花之彼岸，有朝一日，辱吾者，一倍当以十倍还之，以慰吾儿在天之灵！”声声怨念，听而寒之。寒枝念完，离冥、德公公都满脸担忧地看向一脸凝重之色的林飞扬。
林飞扬手无力地垂下，上官芸香，果然如此恨自己吗？竟写血书诅咒自己，可她不是罪有应得吗？
不管怎样，她是被自己揭穿的，那这条命，是自己间接害的吗？林飞扬此时心乱如麻。
“好，拿出去烧掉吧。”看到林飞扬此时的情绪，离冥上前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
“不关你的事，别多想。”还是简短的几个字，却让林飞扬心里舒坦了不少。
太后最后望了一眼床上香消玉殒的人儿，由喜公公扶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好了，都回吧。传哀家旨意，仁香皇后病故，以国母之礼厚葬。皇上……”太后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离冥，“没意见吧？”
“一切按母后的意思办。”离冥微颔首。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苦笑着摇摇头，缓缓向门口走去，在跨出门的前一瞬，又突然停了下来，并不转头，声音冰冷地唤了声“良妃。”
林飞扬抬起头，看向门口那个逆光下分外严肃的身影。
“皇后大丧，选妃之事就暂停吧。留下两个最优秀的，其他的送到王爷府让宣亲王挑选，没选中的就遣散吧。”
不待林飞扬回答，太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刻，多看林飞扬一眼，太后的心中悲伤与愤恨就会多增一分。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朗悦殿，不过身为小混，内心的善良不会将理智啃噬干净。
离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林飞扬第一次没有吃晚饭就上床睡觉，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来到了百惠宫，众秀女出门迎接，场面好不壮观。
他从那些美丽的脸蛋上看到了失落、惊喜，还有迷茫。当他宣布王素心和沈碧玉为美人时，他明显地看到王素心的眼眸中闪烁的金光瞬间黯淡，相反地，沈碧玉却高兴地差点晕过去，虽然与想象中的贵妃之位相去甚远，但能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被留在皇宫，成为两人中的一个，无疑已是天大的幸运。
“其他人跟随宫人前去宣亲王府吧！”林飞扬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欲走，而突然冲上前来被侍卫拦住的王素心叫住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还有那么多的秀女比我优秀啊！”带着哭腔的诘问，林飞扬知道她心中所想。
离漠，永远不可能！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或者是他不信任离漠，不信任他能不去选她，或是她不会用别的计谋让离漠选她。他不愿意去赌，所以让她成为皇上的妃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在怀疑本宫的判断能力还是在蔑视皇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你进宫的目的难道不是这个？”林飞扬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给了她如此好的位置，而她现在委屈绝望的表情，在那些失望的秀女眼中，无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王素心哑口无言，放弃了挣扎，转过身的刹那，眼中升起一股阴狠的戾气。半年前，你李月筠伤了我哥哥的心，让他成了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而半年后，你又亲手夺去了我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权利。我王素心就此发誓，从今以后，与你李月筠势不两立！
看着在众人白眼中颓然而去的浅紫色身影，林飞扬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真实的感受到，一个纯洁的灵魂正在远去，而一个对手正在灿然升起……
“娘娘，这两天皇上未招任何人侍寝，您也别太担心。”寒枝看着这两天林飞扬都闷闷不乐，想来以为是为皇上新封了美人，没有来朗悦殿而忧心。
而在林飞扬的脑中徘徊不去的却是那条满是怨恨的血书，还有王素心转身前那充满戾气的眼睛。
“王美人这两天有动静吗？”半天没开口说话的林飞扬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王美人，寒枝以为现在的良妃是把王美人当劲敌，而沈美人，自是不用多说，皇上从来就不爱吃肥肉。
“她没有什么动静。”
林飞扬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寒枝都不知道他是否在听。
“寒枝，我饿了，想喝你熬的粥。”
听见她愿意吃东西了，寒枝自是很高兴，要不然皇上那边问起来，自己就不好说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看着寒枝离去的背影，林飞扬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她一来就是离冥的眼线，他自然不能和她处得毫无间隙。
“冰儿，咱们走。”冰儿放下手里的活，跟着林飞扬捡了条小路，半个时辰不到就走到了冷宫的门前。他今天来，要见见林美人，他有些疑问必须要解开。
推开门，屋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没有了人下毒药，林巧儿的房里，靠窗的位置也换上了几盆格外葱翠的万年青。
“你来了，请坐吧。”林巧儿不用再装病，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许多。见她进来了，便亲自倒上了一杯茶递上去。
等林飞扬坐定，她便迅速地跪在地上，朝着林飞扬磕了一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林飞扬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巧儿是个直性子，不会说什么讨喜的话，不过娘娘对巧儿两姐妹的救命之恩，巧儿一定会还的。”
看得出她眼里的真诚，林飞扬挥了挥手，“不用，我不是图你的感谢才救她的，是皇后罪有应得。不过，我想问你一些事，你能如实告诉我吗？”
“三年前，果真是皇后害的你吗？还有，皇后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林飞扬激动地握着林巧儿的肩膀，逼视着她的眼睛，妄图从她的眼睛里得到什么讯息，而他又怕，听到他不愿听到的答案。
林巧儿的眸子是深深的黑色，澄净无比，毫无杂质，是卸下了伪装的真诚，一如她平静的内心。
对视良久，林飞扬被这份纯净所撼动，无力地放开了握住她肩膀的手。他终于知道，当初为何离冥会独宠她而无视他人，她真的值得如此。
“巧儿已是身处冷宫之人，不想在过问后宫之事，请恕巧儿真的没办法回答你。”
“你真的不打算出去了？皇上他的心里还有你。”
“有又怎样？巧儿已成为过去，而娘娘才是他的现在和将来。”林巧儿的眸子里笼上了淡淡的忧伤，转而，又是满足的喜悦。
“巧儿已经得到过他的宠爱，此生守着以往的那份爱平静的生活就足够了。而他的爱，还可以给那么多爱他的女子。”看着林巧儿嘴角的微笑，林飞扬觉得这样的女子真的好难得，如果每个女子都能拥有如此心怀，恐怕后宫之中就不会斗争得如此惨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