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彦推开她两人,并道:“若太太问我的病,就说我已痊愈,此时先去外面散散心,片刻就回。叫她不要担心。”
凌燕复跑到他身前,道:“三爷大病刚好就立马出去,若有什么闪失,我们两人怎担待的起?不管三爷有何要紧事,到底身子要紧。”
清彦又一把推开她,疾步走出院去,到马厩中驾了马,出府后一路向北飞驰而去。
自去年与上官青秦晌一同在青桑山游猎后,这是他第一次来青桑山中,又见嘉木繁密,只是不同春季时那般生机盎然,只见满目落叶萧条,让人心生寥落。
行了片刻清彦起身下马,将马缰匝在树上,穿林渡丛走到一条溪水旁,看着缓缓流动的溪水,清彦如有所思,眸中闪现出一丝失落,他蹲下身来,望着溪水轻声自言道:“婉儿,你在么?”又环顾了一眼四周,只有空林寂寂,唯有落叶萧萧而已。
天空黯淡了下来,倏尔寒凉的细雨打在溪中,也打湿了清彦的身体。他在里默了良久,才站起身来,这时他看到不远处的溪边有一块小小的雕木,他急忙跑过去——
是留婉的那块。
清彦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心里蓦地一动,向林中大叫了几声留婉的名字,却只听到阵阵回声回荡在山林间。
林府。
清彦走后,凌燕彩蝶二人正心中焦急又不知所以,正要去禀知萱华夫人,却见梓霜与素心走了进来,见她两个神情紧张站在那里,忙问缘故,两人遂把事情的端未交找了一番,梓霜听了对她们道:“三爷既已病好,你们就先回太太那里去吧,三爷的事先不要跟太太讲,太太现在本就身心疲怠,不要再让她添烦心的事了。”两人失应该了径自去了。
梓霜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内。
素心看了一眼梓霜,问道:“三爷病愈端的是一件喜人的事,奶奶为何还这样不欢快?”
梓霜坐下淡淡道:“他还没忘记江留婉,大病初愈就要去找她。看来是我臆想错了。”
素心听了道:“江留婉把她的七情灵明心给了三爷,大抵也活不成了。没了她,三爷以后的心自然会转向奶奶的”
梓霜道:“罢了,我现在也不会对他再有奢求,他既然心里无我,再怎么拉下脸来要他回心终也是空。我只承望他顺游泮水,走入仕途,说不定日后能帮父亲调回中都作官。”
素心听了心里暗暗叹息。
过了一会儿,天气转阴,接着雨滴缓而不急的从天空降落下来,下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停,这时清彦迈着疲惫的脚步走了回来,进屋后并未理梓霜,直向内室走去,梓霜见他眼呆目滞知道他心里有伤,所以自己也知趣亦不理清彦。
清彦回屋后,怔怔地坐在书桌前遐思着什么,过了一会两行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流到他嘴畔。
是酸涩的味道,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眼泪的滋味……
时光流转,已到十月放榜之期,长安街上报子纷至,锣声喧阗,清彦高中,点了十三名亚魁,彼时林府上下皆是喜庆非常,林仲听了消息病也好了大半,却唯独清彦自己反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的,也看不出与平素里有何不同。
欢事短暂,过了几日有消息传到府里,之前皇上将清庭召回的圣旨,清庭并未听从,如今他还在西北边塞抗敌,皇上极为震怒,说他公然抗敌,定要严惩,林府阖府皆为清庭之事每日惶惶不安。
转眼已了十一中旬。
长安城的雪花扬扬洒洒,把整个中都装裹成了一片琼楼瑶宇。从天宇俯望这片素白,到处点缀着斑斑血迹与遍地的死尸。月儿坐在疾奔的马背上,轻轻把清庭衣肩上的雪花拂去,双手紧紧抱住一身戎装甲胄的清庭,心中感到十分慰然。
片片雪花如鹅毛般大,将他两人所包裹在一团白色里,长安城中空无一人,只看看地上殷红的血渍与七零八落的百姓尸身。马儿飞驰着,月儿看到清彦的头发如黑练一般在空中舞动着,右手手持着一把在日光下熠熠生光的宝剑,只看一边的侧脸依然那般清俊,洒脱。月儿紧紧地把身体贴在他身体上,慢慢将眼睛闭上,她的嘴角已浮现出淡淡地甜蜜。
蓦地,战马急停,月儿心头忽然有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她睁开眼睛,只见在城门前竟有成百上千穿着战甲的蛮人士兵将他二人合围住。月儿抬眼望去只见那些蛮人个个面目狰狞,身强马壮,手握着长长的利戈。清庭伸把左手贴在月儿抱在他胸前的手上,柔声道:“不要怕,抱紧我,把眼闭上。”
月儿点了点头,她把清庭把得更紧了一些,只是却没有把眼闭上。她想再多看清庭一会儿,她怕自己若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清庭亲切的面容。此时她面对这一片蛮兵,没有一丝惧意,只要她能这样把身体紧紧贴在清庭身后,即便是天地崩塌,她也不会感到害怕。因为不管是生是死,她都知道清庭一直在她身旁。
忽然马儿一声长嘶,接着飞跃而起……
纯白地雪花,纷纷洒下,清庭在雪中的面庞渐渐变的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也变成了白茫茫一片,月儿亦不知自身所处。她叫了几声清庭的名字,却不见回答,她悲伤的泪如雨下。
原来只是空头一梦而已。
月儿睁开眼睛,只见夜色静谧,漏声缓缓。她揭开纱帐走下床来,暖炉里的兽炭犹自烧得红旺,却只觉得一阵寒冷刺入身体。今夜为何这般的冷?这般的静?叫人难以呼吸,透光琉璃窗看到窗外的鹅毛雪花岺寂无声的飘落着。
这已经是皇上降旨召清庭回都的第八十一日,依旧不见清庭的消息。她时常被夜里的噩梦惊醒,在睡梦里她梦到清庭被敌军杀害,敌军攻到长安城中残杀无辜的平民百姓。每每回想梦里景状,她心中都颤栗不已。
翌日清晨,雪已停,月儿洗漱妆梳后踏雪来到上房请安,打开门来,但见屋外的世界已披上一层银装,这白色似乎要把整个都城吞噬掉一般,而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漫天的阴云将日光遮的密不透隙,却见上房的院门还扃闭着,月儿感到一丝诧异,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此时时辰已经不早,她知道萱华夫人平时起的都比较早,即便太太还未起,那院里的仆人也该早些把院门打开才是。她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她只得转身回去,稍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