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珑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也得等我方便的时候,因为今天是茗香镇的庙会,王叔才放我出来,要是平时也是多有不便的,若改日再有机遇我自然还会造访的。”
清彦道听完他这话,心中忽然有些隐隐的不安,心中直想着有什么事要嘱咐初珑,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正在脑中暗暗思忖的时刻,初珑又一脸郑重地问清彦道:“你屋里那个穿绿的丫鬟是什么来历?你要防着她一些才好。”
清彦听到初珑这一句没原由的话,心中有些木讷,但看初珑这一脸认真的表情,心中又有些疑惑和好笑,便笑道:“你看她能有什么来历?以前她不过只是一芥戏子,两个月前又被夫人买来作丫鬟,你让我防她作什么?”
初珑道:“你不知道我还会相面罢?我在屋里饮茶的时候,便拿眼仔细地通身打量了她一番,这位女子体态轻盈,面相娇媚,怕是狐媚所化,你小心被她迷惑了。”
清彦听到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推他道:“你小孩子的秉性又犯了,说的这些话即无理又无据,只会叫人发笑,我知道了,你不用为我担心了。”
初珑道:“看你的样子,还是不信,你不听人劝以后吃了亏可别怪没有嘱咐过你。”清彦心中又暗暗生笑,口中敷衍了一句:“知道了。”初珑抽出从腰间别着的折扇看了清彦一眼,才转身走去。
清彦看了初珑缓缓走去的身了,愣了一会神,忽然想起什么,跑上前去拉住初珑,把头附在他耳畔,一字一字轻声说道:“小心炎明王,他可能会对你不利。切记。”
初珑回过头看着清彦,眼中充满了惊疑,清彦一脸严肃的向他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肩膀,初珑愣了半晌,也点了一下头,继续走去了,清彦看着他渐渐远去,站在那里了默了片刻,方才回身走回府里。
雨滴又那样悄无声息的滴落下来,先是零星几点,轻轻滴落在清彦的面颊,清彦才想起忘记让初珑带伞回去,不过他又暗想这样的细微小雨也倒不碍事,接着又是几滴凉爽落了下来,清彦感到一丝惬意,严热的溽暑天气谁不渴望能下这么一场使人清醒的小雨呢?
今年的夏天似乎与往年不同,不仅热了一些,雨水也变得出奇起来,只会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轻轻滴落下来,可是也好,能让人在被日光炙烤的有些燥闷的灵魂清醒起来,不在那么浮燥,急焦。
清彦抬头停住步子,望了阴暗的天空,心中感到一丝欣然,抬起脚步慢慢的,踱步似的继续走了起来,可是这些星星点点的微雨越下越大,清彦刚走进房里,雨滴倏而就变得如珠帘脱线一般哗哗地下了起来。
这年的雨一直是这样静急无常,又像幽魂一样,静静的,不预而临。
清彦正想看书打发时间,走进屋里见宿雨还坐在榻上绣着香囊,留婉兀自坐在书案上手中拿着笔,但是眼睛却看这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景,脑中浮思连翩,清彦走到留婉跟前,拿起书案上她写的字看了几眼,笑道:“写的越发好了,我说过凡是聪敏之人,自己再加努力,这些东西是很容易进境的。”留婉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正要站起身来,清彦却把手搭在她肩上,示意让她坐着说话,留婉见清彦没有丝毫顾忌的把手放在她肩上,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飞起一片潮红,难为情的一笑,也并没有言答。
宿雨咳嗽了一声,拿起针线往里屋去了。
清彦倒不觉什么,拿起斜靠在墙角的紫檀椅在留婉身旁坐下,说道:“你就当我没有在这里,只管自己写字就好。”
留婉粉颈低垂,果然旁若无人一起一落地在纸上书写着。
清彦看着留婉娇若玲珑的面庞,怔怔的望着,神色有些发呆。
雨景阑珊,簌簌的雨声,使人感到有些心情怡然。
清彦用拳头撑着脸,像痴了一样,看了留婉良久,见她纯真可掬,一脸无邪的模样,蓦地不禁轻声说道:“你真好看。”
留婉停下了笔,细若柳叶的双眉有些微微蹙起,她知道清彦已经看了她半晌,又听到这句话有些轻佻,心中感到不快起来,不禁莲腮带赤,微有怒容。留婉知道清彦一向不是轻浮之人,此时听到他这句话,倒比别人说出来更觉可厌,便嗔起面容看了一眼清彦。
却见清彦一脸严肃的怔怔看着她,眼神中还带着几许婉惜,看不到半点打趣她的意思。
留婉又回过头去,眼睛又看向字笺,轻声道:“那又怎样?”
清彦叹了口气,把头抬起看向窗外,道:“并没怎样,只是觉得你长的好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留婉道:“好看又如何,不好看又如何。好看能值几何呢?好看的人若生来便是为别人看的,还不如不好看的好。三爷说是不是?”清彦见留婉一笑,自己也附笑道:“是这样不错,同为好看的人也会有飘茵堕溷之别,所以好看并不值什么,反而有时候却是一个女子的附赘。”
留婉不语。
清彦又道:“可是你若把一个人的好看,来比容貌就有些偏激了。”
留婉看了一眼清彦,问道:“我不解三爷这话是何意思?向来以为‘好看’是用来比容貌的,难道不是?”
清彦摇摇头,眼睛却还兀自望着窗外,道:“佛家有一句话叫做相由心生,世间亿万生灵皆为化相,貌与心自然是相合的,一个葳蕤的人自然不会有一张俊美的脸的,而你这样秀美的面容下也自然会有一颗善良的心的。”
留婉听了垂下头抿嘴一笑。
窗外雨声还是那般急迅。清彦又淡淡向留婉道:“你喜欢下雨天么?”留婉怔怔呆了一会,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点了点头,道:“三爷也是?”清彦道:“听下雨的声音总能让人感到一丝安定。”留婉道:“我喜欢看雨滴细细,缓缓而下,却讨厌雷闪交加的恶雨。”
窗外芭蕉绿色更加醒目,雨声依旧沥沥而下。
清彦道:“的确是如此,想来大多数人皆是这样。”留婉低眉不语,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风雨交晦的夜晚。从那一天起,每次下大雨的夜晚,她心头总会充斥着孤单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