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时候,玄嚣是在给她台阶下,在找一个不杀她的理由?沧笙微微蹙眉,这怎么听着都像天方夜谭!
天毕笑容不减,眼角的余光轻轻瞥了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道:“跟我上山吧。”
沧笙只得带着满腔未解的疑惑跟了上去。
原来近了重霄山,外来的无论法术有多么强大,都会被这里从上古积汇的先天罡气将术法暂时散去,至阴体质的妖、鬼、魔还会被磨损元神,直到魂飞魄散。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感觉不舒服,而蓐收坚持要天奎送她下山的理由。
天毕在她身上施了咒,在长久的一段时间内元神不会受到罡气的损耗。但是法术却还是没能避免会受到限制,不过这对她而言并无太大影响,因为她本来就被封了灵识,与常人无异,法术尽失。
“这山要怎么上去?”沧笙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问道。
“一般人若要上去……”天毕顿了顿,估计道,“大概需要二百年。”
“二百年?”沧笙吃了一惊,但是这不也正说明重霄山并非高不可攀,还是有法子能上去的。
天毕点了点头,手指着最西方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山丘道:“那里就是入口,名为天口。这一片山脉被称作重霄山,而最高峰则是西君府所在的玄霄峰。从天口到玄霄峰需要爬遍这层层叠叠的山岭,直到把这重霄山脉的每一条路全部踏遍,才能看见那日你见到的天阶。”
怪不得需要两百年那么久!沧笙吸了一口冷气,望着周围绵延不断的山脉,刚想问那些人为什么不飞上去,马上又明白过来,进入这里,哪还有什么法术可言?
“那岂不是西郊治下的人们一辈子也见不到西君一面了?”沧笙问道。
天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
“是啊。”沧笙也不否认,“他便是西郊白帝,少昊。”
他微微叹息:“知道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千万不要在帝君面前提起这个名讳。”
她有那么傻吗?沧笙心中郁郁。
天毕继续道:“帝君治理西郊之时,官员各司其职,百姓安居乐业。又因有着千岩竞秀、云蒸霞蔚的的美景,这里曾经被视为福地,帝君他五十年也会下临一次巡察。后来……”不必他说,沧笙也知道这后来指的是白帝叛出神界之后的事情,“山上依旧是风景不殊,可是却鲜少有人愿意再踏入西郊一步。”
他的神色有些竭力掩盖的哀伤,显然是十分怀念当初西郊的生机勃勃。
沧笙俏皮地眨了眨眼:“这有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命苦不能赖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他既然有让你愿意舍弃一切相追随的能力,想必现在这里对你而言与当初也并无区别。”
天毕黯然一笑:“是啊。西君府的人都没有受到半点威胁,全部都是自愿追随。”
这倒是让沧笙又吃了一惊。听天毕所言,玄嚣以前口碑极好,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才变成了现在这个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性格?
她刚想开口问,但见天毕感伤的模样,还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半晌才讪讪地岔开了话题:“重霄山的最高峰是以西君的名字命名的吗?”玄嚣,玄霄峰。仅一字之差,听上去也很难分别。
天毕摇摇头:“这我倒是不甚清楚。”
言谈间,不知何时西君府的大门已经在她眼前。第二次来到这里,那种肃然的压迫感分毫未少,沧笙看着天毕隐忍的幸灾乐祸的笑意,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门口的石头上。
挣扎许久,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次你大概有福能进入青阳殿了。”天毕调侃道。
沧笙皮笑肉不笑:“那我真是三生有幸。”
“确实是。”他煞有介事地摸摸下颚,很赞同地点头道。
沧笙咬牙道:“我谢谢你。”
越靠近青阳殿,想着那个风华绝代,冷漠出尘的神,沧笙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好像几日赶路的铅华浮躁被洗涤一空,心也跟着静了不少。可是仍然不能掩盖她心里的恐惧和怵怕。
她怕见到玄嚣,怕的心都疼了。
因而踏入青阳殿大门的时候,所有情绪汇于一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目光四周一转,这座大殿清冷寂寥,神圣高贵,如同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一般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意。没有人通传,因为连部下都不愿靠近这里。
绕过大殿里的议事厅,殿后就是他休憩的地方。这里的布局极其简单,一张玉质的席榻横卧其中,流转着冰雪一样的冷光。另外还有一桌一椅,桌案上摆着些许书籍和笔墨,屋里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四散,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半开的后门连接着不知什么地方。
她下意识地抬步朝那里走去。
门外,又是一方天地。
那是一个不算很大的院子,院里琪花瑶草,纷红骇绿。嶙峋的怪石上长着数棵桃树,也许是这里的地势太高,所以即使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季节,桃花依旧开着。这里的桃花与山下不同,仿佛也沾染了肃杀之气,开的苍白无力。一道溪流不知从什么地方奔腾而下,林寒涧肃,冷意横生。
但是至少比之殿外的景色,这里也勉强称得上是流水桃花,春意盎然了。
一道白中流金的背影伫立在院里,仿佛要没入这满庭山色。
空气中飘着冷冷的香味,却不是桃花。
落英缤纷,白衣静立,刹那间小院里春光灿烂。
沧笙怔怔地望着玄嚣的背影出神,第一次,她觉得玄嚣这个名字太过于繁闹,而少昊才应该是他。这个安静又宁详,与世无争的模样,才应该是他。
这个背影看上去孤单得令人心碎,强大的令人心悸,冷漠得令人心寒。
可是为什么……那么熟悉呢?
一道惊雷劈过她的脑海!沧笙大惊,这不正是在九天云女瑶光的卧房中的那幅画!画中的人原来就是……西君玄嚣啊!怪不得那时候瑶光对玄嚣哪怕是一件小事都小心翼翼地打听着,眼角眉梢的愁色也不加掩饰,原来玄嚣是她的心上人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玄嚣冷不防地转过身,眉宇间煞气顿现。破坏了满园安宁,骇得她一抖。
沧笙曾经想过无数个开口的方式,而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错。
“你想要风氏玉?”她一咬牙,连寒暄都省了,干脆开门见山。
玄嚣望着她,静中含威,漆黑的墨瞳中无波无澜。
“说话!”一句话就那么金贵吗?沧笙懊恼地觉得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