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阳的地界,是夹在雅砻江谷地和雁阳山山脉之间的一片盆地。雅砻江以东就是凉州,两座城夹江而立,与北边山口的玄武关形成三足掣肘之势,又相互呼应,共同承担凤宿北大门的重担。勉阳城不大,城墙却挺高,看那耳墙和塔楼,经年修葺,虽近年没什么大的冲击,仍能看出墙上的斑驳痕迹。
东门口外,一匹白马嘶鸣一声,喷着热气,用鼻子蹭一下旁边的主人。那马的主人着一身金线滚边的青色织锦长衫,头戴乌金白玉冠,腰系嵌猫眼皂色缎带,脚踩登云皂靴。面容俊朗,狭长的双目透着机敏和英气,看着年纪轻轻顶多十七八,一身贵气但儒雅的打扮。身后还跟着四名从骑,都做家将装扮。此人在城门口遥望了片刻,便带着随从向门口行去。
门口的守城军士不是没有眼力见儿,老早就望见了这几人,客客气气地接过文牒验看了赶紧放行。两个军士凑到军头跟前问道:“头儿,刚才那几个是啥人啊?”那军头嘴一撇道:“不认识吗?俺告诉你们,刚才那位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凉州总兵啊,那可是皇亲国戚吶!”“哦~怪不得长得丰神俊朗,跟咱刺史有的一比啊!”其余的军士讪笑着回归原位。
几人进城后就径直向刺史府的方向而去,萧钰负手慢悠悠地边行边欣赏街景。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吹起的微风将萧钰额上的汗珠拂去,也减去了赶路的疲累。萧钰乃太上皇胞妹老越王之嫡孙女,从小深得老王爷喜爱,文才武略样样亲自教导,还常被先皇召进宫做伴读。再加上面容英朗,风流不羁,在朝里朝外都少不了被世家公子追捧。其父乃吕老将军的庶出小儿子吕芷清,嫁给越王世子萧子熹做侧室,不久后正室薨,便扶做了正室,之后生下萧钰。所以吕将军乃是萧钰的姑母,吕琦比她长两岁,表姐妹几乎是从小玩到大。
萧钰一行来到刺史府外,正好碰见巡视归来的吕将军,便赶紧上前问安。吕将军见是外甥女,分外高兴,拉着手寒暄了几句,又嗔怪道:“要来怎么不提前送个口信儿?外甥女如今重任在身,本就难脱开身,还抽空来看姑母和你表姐,姑母却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若下次还这样,姑母可就真生气喽!”萧钰呵呵笑道:“姑母莫怪!今日本就是微服,所以不曾提前知会。”“那倒是。哎呦,咱们别在门口说了,赶紧进去吧!”吕将军忙将萧钰领进门去。
后院中,吕琦刚眯了一会儿起身,在凉亭里拿着本书看,却许久不见翻动一页。忽听小厮在找,便起身问什么事,小厮答吕将军让去前厅,说是总兵来了。吕琦踌躇了一下,放下书便往前厅行去。进了前厅,吕琦见母亲正和表姐在聊,便上前见了礼。萧钰拉过吕琦问道:“表妹的伤怎样了?前些天听闻表妹伤了胳膊,本想即刻赶来,却公务缠身离不得,这两日好不容易抽出空,便来看看表妹。情况到底如何?”吕琦笑道:“让表姐挂念了。刚开始中了毒昏睡了两日,后来翼王来了帮我将毒逼出,现如今已经好了很多,就只是光长肉了,呵呵。”一旁的吕将军道:“你表妹技不如人,又麻痹大意,才中了人家的圈套。还差点惹出大乱子,若不是翼王来得及时,不仅救了她的小命,还替她收拾了烂摊子,不然就算她十只胳膊也不顶用。”萧钰瞅见吕琦面上不好看,便捂着肚子道:“姑母尽说话了,有饭没?开始唱空城计喽!”吕将军一拍脑门道:“瞧姑母都忘了!赶紧的咱们用饭吧,你赶路累了一天早该饿了。”三人便起身往偏厅而去。
晚间,吕琦和萧钰在凉亭中喝茶吹风。萧钰把玩着茶杯道:“这一晃都五六年了,以前在姑母府上玩,整日里和表妹读书练武,那时候多好。现在却见一面都难,哎!”吕琦笑笑说:“表姐的文治武功那是上等,就连先皇都赞不绝口,岂能老陪着我打闹?这不,如今都坐到总兵了,一方大员呐!再过些时日皇上指不定给表姐找一门亲事,到时候就都齐全了,表姐注定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啊。”萧钰一下子跳起来:“表妹别瞎扯!你难道听说了要给我指婚?”“哈哈!表姐也有怕的?你放心,我瞎说的。”吕琦慢慢抿着茶道。
萧钰松了口气,又坐下道:“表妹别老拿捏我,说说你吧!太后不是把菡汐郡主指给你了吗?怎么样,什么感觉?还有你那个相好的咋办?”吕琦听了赶紧让她禁声,左右瞧了瞧,无奈道:“表姐你就别提这茬了。太后指婚哪敢不从?更何况皇上也默许了。至于那个..是不可能喽!哎~~”萧钰奇道:“表妹有何难的?大不了以后过府做个侧室,这又有何不可能?难道将军府定不了正室,连侧室也没办法?”吕琦抓抓头,抬头看着天道:“表姐有所不知,我那相好的,不是别人,正是..是那文显德之子。唉~~”“啊!是这样,那就.听说文显德刚进了大狱不久,这逆贼之子.表妹还是要谨慎啊!不然姑母那里就难过关哪!”
吕琦仰头灌了一杯茶,对萧钰道:“表姐就别操心了,我知道分寸。本来皇亲国戚的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表姐也要保重,指不定哪天你也被轰上天了呢,呵呵!”萧钰嗔怪一声:“没句好话,别乌鸦嘴了!还有,你那天到底咋回事儿?怎么就被暗算了?说来我听听。”吕琦伸个懒腰道:“也没啥可说的,就是菡汐郡主闹着要出城去玩,我就安排去打猎,结果走散了我派人四处去找却没找到。家将看到菡汐的面巾挂在树上,上面有字写着让我到浑水沟那里去,我只得前往,不料却是埋伏,跳出来一些黑衣人,其中有两个厉害的,我就是中了她们的毒箭。本来以为玩完了,却被王爷的暗卫救了。之后我就昏迷了两天,直到王爷赶来,将我的毒逼出来。我得知菡汐被俘生死不明,方寸全乱,幸好王爷设计将菡汐救回了,完完整整的,我这才.松口气。”
萧钰也叹口气道:“事情过了就别想了,表妹和郡主都是皇族,些许魍魉是不能怎地的。天色不早了,你还没复原,就早些休息吧。明儿一早我再找你,到勉阳城外转转去。”吕琦答应,两人便回屋去了,萧钰又在客房的院子舞了一趟剑,才洗洗睡下。
吕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开眼是文九儿娇艳的红唇和软糯的耳语,闭上眼是菡汐水灵灵的大眼和甜脆的笑声。一晚上连做几个梦,梦里全是菡汐的身影,全然不见了文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