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郑宫
夜幕降临,一盏盏灯火相继燃亮。
大郑宫金堆玉砌,灯火辉煌。
嫪毐跪在赵红博面前,无限沮丧:“都怪我,都怪我。酒后狂言,惹祸上身。怎么办?怎么办?颜泄只要回到咸阳向大王告发,我不仅连累了你,还……还连累了我们的两个儿子……”
赵红博握住他的手:“别把事情想得太坏。你确定颜泄回咸阳了吗?”
嫪毐:“现在恐怕已经到了。”
赵红博转了转眸子:“我们的事情很隐秘,颜泄仅凭你说的几句话,没法告发我们。”
嫪毐:“糟糕的是,平时服侍你我的三名侍女和五名内侍都失踪了。”
赵红博瞪大了眼睛。
秦国国都 咸阳
嬴政在灯下批阅奏章。
月在中天,群星闪烁。
一片寂静中,摆在寝室之中的剑架上的‘鹿卢’宝剑猝然发出一声响,自动出鞘,寒光闪闪。
嬴政大吃一惊,手中的笔坠落。
室内灯光猝然变暗,唯有剑发出的幽蓝寒光一再增强。诡异的光影中,秦孝公、公孙鞅、秦惠王、秦武王、公孙衍、张仪、樗里疾、甘茂、秦昭王、范雎、秦孝王、秦庄王、甘罗等人的影像重叠出现,亦幻亦真。
随着又一声脆响,宝剑自动入鞘。
所有幻影消失,室内明亮如初。
嬴政头皮阵阵发麻,极度震惊。半晌,失声大叫:“来人!来人!来人!”
侍卫、内侍和宫女蜂拥而至。
嬴政定了定神,俯身捡起坠落的笔放在笔架上,站起身,又坐了下来:“速传太卜……不,速传子婴公子。”
有人应声而去。
嬴政拭了一把脸,恢复了镇静:“传夏无且。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躬身而退。
一会儿,夏无且拎着药箱匆匆走进来:“大王感觉哪儿不舒服……”
嬴政:“哪儿都舒服。”
夏无且翻了翻眼睛:“呃……”
嬴政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在夏无且面前站住,深沉地道:“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神吗?”
夏无且左思右想:“……这个……说真话……”
嬴政盯着他的脸:“难道你一贯在我面前说的都是假话?”
夏无且十分尴尬:“……臣的意思是,从理论上说……”
嬴政:“有还是没有?”
夏无且讷讷地道:“……可……可能。”
嬴政十分不满:“什么意思?”
夏无且:“鬼神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嬴政:“这是什么屁话?不过你们这些当医生的,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把人救活了有理,把人医死了也有理。回去继续睡你的觉吧,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美梦的。”
夏无且:“大王……”
嬴政缓和了脸色:“去吧,我没事。”
夏无且满腹忧心地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嬴政走到剑架前,瞅着‘鹿卢’宝剑出了一会儿神,拿起剑,拔剑。
剑脱鞘而出。
嬴政持剑在手,端详着,心绪难平。
白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嬴政收剑入鞘,把剑放上剑架,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转身对白镜轻声地道:“老师,今晚在我身边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我确信自己不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妄想狂。绝不是。不过发生的这些事现在似乎已经有了答案。这柄剑曾是大周王朝的镇国神器,确切地说,是天子之剑。当年先王昭王摧毁了大周王朝,曾试图拔出此剑,但未能如愿以偿。如今我拔出来了,是否预示着上天注定我就是天子?”
白镜不动声色。
嬴政上前两步,扶住了白镜的肩膀:“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什么才是真正的征服?凭我大秦国现在的实力,兼吞六国,一统天下并不难,难的是顺应人心啊。要真正实现天下大一统,唯一的方法就是要让普天下的人都过上好日子。而所谓的好日子并非仅仅是让大众不愁吃穿,却是给予大众不断向文明迈进的希望,却是让大众在有限的生命中永不会产生等死的感觉。所以,我大秦国自商君开始的改革永不能停止,永远不能!您说对吗?”
白镜脸上一点点增添笑意,重重点了点头。
嬴政请白镜坐下,欣然地道:“吕相曾经教导过我,治理天下和治理家庭是同样的道理。当一个男人没有足够的把握和条件就匆忙组建了家庭,那么家庭就会成为负累,毫无幸福可言。从这种意义上说,要一统天下,不能只靠激情和梦想,务实最重要啊。”
白镜闭了一下眼睛,表示认同。
一名内侍进来禀报:“大王,子婴公子来了。”
嬴政:“请他进来。”
一会儿,唇红齿白的嬴子婴走进来,俯身下拜:“臣弟叩见王兄。”
嬴政:“三弟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嬴子婴依言起身入座。
嬴政:“三弟,我有事要向你求教。”
嬴子婴:“我怎敢在王兄面前放肆……”
嬴政:“你既然敢拿我当马骑,还有什么不敢的?”
嬴子婴:“那是我小时候任性做的荒唐事,王兄就别取笑我了。”
嬴政:“我没取笑你。这说明我们兄弟情深。我只有你和成蛟两个兄弟,可惜成蛟……我大半夜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师父呢?”
嬴子婴:“半年前已经回终南山了。”
嬴政:“你能否请你师父下山……不,你和我上一趟终南山,怎么样?”
嬴子婴摇了摇头:“我师父已经宣布闭关清修32年。不会见任何人。”
嬴政呆了一呆:“……我今年22岁。这就是说,要见你师父,只有等32年之后了。”
嬴子婴不语。
嬴政:“不管以后如何,总之今时今日,你师父曾让你转告我的那件事发生了。”
嬴子婴颇感诧异,有意识地扭头看了看摆在剑架上的‘鹿卢’宝剑,转回头关切地道:“王兄,那你要多加小心。”
嬴政笑了一笑:“别担心。你师父不是说过,只要我佩带着这把剑,就没人害得了我吗!我马上就要举行加冕大典。以后我会天天佩着这把剑。三弟,你师父临走时,有没有什么话交代你……”
嬴子婴沉默片刻:“有。她说我纵便穷一生之力做太多善事,也终难免愧对列祖列宗。”
嬴政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哪有老师这样教育学生的?三弟,你天资聪慧,长大之后一定是可造之才。”
嬴子婴:“我师父说,自作聪明的人往往是最愚蠢的。做人最要紧的是要有自知之明。”
白镜暗暗点头。
嬴政转了转眸子:“你师父还说了什么?”
嬴子婴:“她让我今晚别睡觉。因为你会召见我。”
嬴政暗吸了一口冷气:“……是吗?有一句话也许我不该问,你相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神?”
嬴子婴:“相信。”
嬴政:“鬼神在哪里?”
嬴子婴:“在心中。”
嬴政心头一紧,欲开口,一名侍卫匆匆闯进来:“大王,颜大人、李大人和曲大人求见。”
嬴政:“……快请。”
一会儿,曲宫、李斯和颜泄匆匆入室。
嬴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发生了什么事?”
颜泄下跪:“大王,臣奉大王之命赴雍城公干,却无意发现了一桩丑闻。嫪毐胆大妄为,竟敢自称是大王的假父……”
嬴政脸色变了几变:“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嫪毐曾冒充先王,才使先王从赵国脱困回国。他有救主之功,又因此受了很多苦,才得以封侯嘛。”
颜泄叩头:“大王,嫪毐并非仅口出狂言。他和太后勾搭成奸,已经生育了两个儿子。”
嬴政闻言如五雷轰顶:“…这…这不可能…不可能…我母后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不是…”
曲宫:“大王,有关部门已经秘密批捕和审讯了在大郑宫侍候太后的宫女和内侍。审讯结果……”
嬴政摆了摆手:“别说了!大家先回去吧。”
李斯上前两步,深沉地道:“大王,太后和嫪毐勾搭成奸,不仅是大王的耻辱,更是我大秦国的耻辱。几年前樊逆诬陷吕相,引发了成蛟叛乱。皆因吕相是坦荡君子,所以谣言不攻自破,叛乱得以平息。而太后为了满足自身****,不顾大局,竟作出数典忘祖的事来。因太后的****,世人会认为樊逆曾散布的谣言是真的。这样,先王的清誉、大王的清誉和吕相的清誉都……”
嬴政:“不要再说了!”
李斯下跪:“忠言逆耳!大王不可回避现实!”
众人表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