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
嬴成蛟站在城楼上,眼巴巴地看着樊於期带着叛军似炸了锅的蚂蚁般蜂涌逃回来。
秦国大军似一座大山般一步步压过来。
嬴成蛟环顾左右,面如死灰:“完啦,完啦,完啦。”
眨眼之间,嬴成蛟身边的几名女侍卫魔幻般地消失了。杨端和、任嚣和扶婳伫立在嬴成蛟左右。
嬴成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们……”
扶婳持一柄锋利的匕首抵住了嬴成蛟的肋骨,似笑非笑:“二王子,游戏结束了。你若想求得宽恕的话,立即下令关闭城门!”
嬴成蛟:“……我……”
扶婳:“别和自己的命运开玩笑!特别是在你别无选择的时候。”
杨端和与任嚣仗剑而立,冷冷地瞅着嬴成蛟。
无边的恐惧令嬴成蛟脑海中一片空白。待意识稍稍恢复,他惊恐地大叫:“…快关城门…投降…投降…求求你们…别杀我……”
城上叛军将士面面相觑。
任嚣抽剑砍倒王旗,沉声地道:“降者免死!”
短暂的沉默之后,叛军将士有的弃械跪地纳降,有的忙不迭地拉吊桥。
扶婳收回匕首,扶住几欲晕倒的嬴成蛟,充满怜惜地道:“喜欢冒险是男孩子的天性。可你实在不该倒行逆施。”
嬴成蛟悔恨交加:“……”
樊於期带领残兵败将逃到城下,嘶声大叫:“大王,快放吊桥,快开城门…快!”
嬴成蛟挤出几滴眼泪:“樊将军,你…是你害了我啊!”
樊於期痛心疾首地道:“大王,您切不可绝了别人的后路。这等于是绝了您自己的后路啊!”
嬴成蛟:“天不灭我,地不灭我。本欲害人者终害己。你我都是自食其果啊。”
樊於期:“大王!”
杨端和:“樊於期,你这个逆贼!死到临头还想拖别人做垫背吗?众将士听了,大王有令,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王翦率大军压过来。
无数叛军纷纷弃械投降。
樊於期眼看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带着几名亲信匿逃。
屯留城中
嬴成蛟如泥塑般被羁押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眼神发直地瞅着几只蚂蚁在地上爬来爬去。
辛胜走进来,表情复杂地站在嬴成蛟面前。
嬴成蛟缓缓站起来,又一下子跪在辛胜脚下,泪如雨下:“辛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辛胜搀起他,替他拭了拭泪,神色凝重:“二王子,大王念在兄弟的情分上,从内心里早已宽恕了你。”
嬴成蛟百感交集:“…是…是吗…我如此对不起王兄,他还…还宽恕我…实在令我无地自容……”
辛胜:“可你终难逃一死。”
嬴成蛟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辛胜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惋惜:“法不容情。你触犯了大案律法,任凭谁都无法救你。”
嬴成蛟嘴唇颤抖:“…我…我王兄…可以…可以行使赦免特权赦免我……只要不死…只要不把我逐出大秦国,我甘愿被贬为平民……”
辛胜微微摇了摇头:“针对个人而言,赦免特权只适用于对国家作出特殊贡献的人。你犯了颠覆国家的大罪,纵便是大王都无权赦免你。”
嬴成蛟泪眼朦胧:“那…那将如何处置我?”
辛胜:“车裂。”
嬴成蛟一脸绝望:“可否能留我全尸?!”
辛胜再次摇头:“王公大臣知法犯法,罪加八等。否则,有失律法公正!”
绝望中,嬴成蛟抽出辛胜所佩的剑欲自刎,辛胜敏捷地捏住了他的手:“就算你现在畏罪自杀,尸首依然会按律法程序被五牛分尸。何必死两次呢?”
嬴成蛟手一软,剑坠于地:“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苍天,难道这就是人的命运吗?”
天空阴沉。
秦国国都 咸阳
草木凋零。
嬴政独自坐在溪水边发呆。
不断有片片落叶顺水远飘。
水中幻化出嬴成蛟的影像,又幻化出甘罗的音容笑貌。
嬴政瞅着溪水,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白镜沿草地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嬴政的肩膀,以示宽慰。
嬴政起身,在草地上郁闷地踱了几步,瞅了伫立在一旁的扶婳等侍卫一眼,招手示意扶婳过来。
扶婳走上前来:“大王有何吩咐…”
嬴政:“拔剑!”
扶婳瞥了白镜一眼,白镜点头。
嬴政只觉眼前剑光一闪,扶婳拔剑在手。
她敏捷的身手令嬴政吃了一惊。他后退一步,抽出了佩剑。
两人凝视片刻,出手互搏。
刹那间,两人笼罩在刀光剑影之中。
一声异常清脆的响声过后,剑影消失,扶婳手中之剑凌空飞舞,坠入溪水之中。
嬴政握剑,瞅着披头散发,身上几道创口往外渗血、充满野性美的扶婳,皱了皱眉:“扶婳,你是战场上脱颖而出的女中豪杰,武技难道如此不济吗?”
扶婳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嬴政:“我不喜欢弄虚作假的人!再取剑来,使出你的真本事来!”
扶婳拢了拢长发,复杂地一笑:“卑职空手足以应付大王。”
嬴政神情大振:“好!有气魄!接招!”
说着,挺剑向前。
扶婳在左闪右避中,化拳为掌、化掌为指、化指为剑,反攻嬴政,三招两式之间便夺下了他手中之剑,直指他的咽喉。
嬴政难以形容地一笑:“…好…功夫…这是什么剑法?”
扶婳:“蝴蝶剑法。不敢隐瞒大王,卑职是飞天玉鼠她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嬴政:“你能得到她老人家的真传,实在是我大秦国的大幸!这把剑就赐给你。”
扶婳收剑下跪:“谢大王赐死。”
嬴政:“你说什么?”
扶婳:“大秦律法规定,在君王面前露械有丝毫威慑君王安危者,一律处死。卑职违背了律条,当引咎自尽。只盼大王凡事以国家利益为重,以私人恩怨为轻,摒弃心中幽怨,引领我大秦国军民为实现一统天下的千秋伟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嬴政长跪于地,紧紧执住了她的双手:“扶婳,你不能死!如果连你这种深明大义的人都死了,谁助我一统天下?我需要你!”
扶婳:“法不容情!任何时候,大王不可凌驾于法度之上!”
嬴政垂了一下头,抬起来,一脸郑重:“刚才发生的一幕,与法度无关。你是我妻子,陪我练剑,天经地义。”
扶婳一脸感动:“卑职无限感激大王厚爱。可卑职低卑,岂敢攀龙附凤……”
嬴政:“胡说!物质上有高低贵贱,精神上永无尊卑。先君孝公和妙玉王后的爱情感天动地,祖先能做到的事,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到?”
扶婳:“大王……”
嬴政取下她手中的剑,扶着她站起来,把剑抛入溪水之中:“就让你我的剑双双躺在这溪水之中,以示你我的情义清澈如水,生生不息。”
流水悠悠。
墓地
彤云满天。
赵红博、嬴政、吕不韦和满朝文武大臣参加在战争中殉职的将士的安葬仪式。
香烟袅袅。
肃穆的气氛中,上千名巫师和巫女或跪地张臂仰天祝辞、或跪地不断亲吻大地祷告。
数十条洒满花瓣的道路一路延伸到墓地。上万名金甲武士佩剑伫立在道路旁。
鼓声、编钟声、埙声交织一体响起。
悲壮的音乐声中,四名士卒组成一组,抬着裹着白布的死难者遗体的担架步履规范地沿道路鱼贯走向墓地。
上万名金甲武士齐刷刷地抽剑执于胸前,高唱《无衣》颂歌,向死难者致敬。
嬴政长跪于地,恭送死难者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