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贤馆
夏荷在庭院里为范雎熬药。
郑安平走过来:“嫂夫人,范兄呢?”
夏荷:“批阅了一夜奏折,刚躺下。有什么要紧事吗?”
郑安平:“各郡太守已应邀来朝汇报各地治理情况了。”
夏荷:“那我赶快去叫醒他…对了,我夫君向大王推荐你去军队中任职,任命书马上就会下来。你要当将军啦,真替你高兴。”
郑安平:“能侍候范兄,我已经很满足了。”
夏荷一笑:“别说傻话,男儿当自强。快去收拾一下,准备赴任。以后在战场上多杀敌立功,才不枉一生。”
郑安平:“哎。”
朝堂之上
范雎向秦昭王禀报:“大王,连日来臣听取了各郡太守对地方治理情况的综合汇报,获悉律法在各地已经深入人心,经济和文化建设不断攀升,民众的生活水平逐步得以提高,甚感欣慰。除河东郡之外,各郡已经摆脱贫困,走向富裕。”
秦昭王:“好!对经济发展速度迅猛,政绩突出的郡县,通令嘉奖,再次减免当地赋税。对其他郡县,因地制宜加大资金扶持力度,放宽政策,最大限度让利于民,以提高当地民众的生产积极性。关于河东郡的治理问题,自建郡开始一直是个难题啊。”
范雎:“臣建议免征河东郡十年赋税,对当地实行倾斜政策,发放无息贷款,抽调大批科技人员指导当地民众耕作经营。鼓励商贾前往行商坐市。中央政府为当地疏通河道,修筑道路给予倾力支持。”
秦昭王:“准奏”。
范雎:“鉴于河东郡现任太守政绩平庸,臣建议调往别处降级任用。臣保举王稽继任河东郡太守一职。”
秦昭王:“准奏。”
王稽出列下跪:“谢大王。”
秦昭王:“免礼。王稽,你肩负重任,一定要把河东郡治理好,让我大秦国所辖下的民众都过上好日子。贫穷是万恶之源啊。只有摆脱了贫困,大众才能远离罪恶,国家也才能长治久安。”
王稽:“遵命。”
唐中期出列启奏:“大王,蜀郡太守李冰无故缺席。臣受命调查缘由,结果频频接到加急快报,皆弹劾李冰蓄意谋反。”
众臣大哗。
秦昭王十分震惊:“什么?”
唐中期:“据报,蜀地民众不仅四处为李冰歌功颂德,还分别在岷江、文井江、白水江和大渡河之上为李冰塑像。实为大逆不道!”
魏冉出列跪奏:“大王,李冰自奉张仪大人之命出任蜀郡太守,几十年来组织民工劈开玉屏山,新凿内江河道,筑都江偃分岷江为内、外二江而治,变水害为水利,通过千百条渠道组成水利排灌网,灌溉成都平原农田面积达300多万亩。有效地防治了洪涝灾害,使蜀郡成为我大秦国军队的粮仓。李冰为我大秦国立下的累累功勋有目共睹。望大王明察。”
秦昭王:“蜀郡历史上是夷蛮之地,少数民族杂居,不易治理,随时可能发生叛乱。如果当地民众真作出为李冰塑像的谋逆举动,李冰欲图谋反之心昭然若揭。为确保我大秦国内政巩固,必须立即出兵蜀郡诛杀李冰,清剿余党,平定叛乱!”
范雎:“大王,眼下李冰谋反之罪尚无实证,贸然派兵恐不妥。按规定,臣作为总理大臣,每年都应代大王周行各郡,巡察官吏,省视城池,校阅兵马,安抚百姓。现在蜀郡既有人弹劾李冰,臣自当前往判明是非。请大王待臣往蜀郡查证后,再下令裁处。”
秦昭王沉吟。
众臣纷纷附议。
秦昭王:“那好吧。嬴樛,你领一万兵马佐护张相国出行。太子,唐中期,你二人也和张相国同行,随时协助张相国处理有关事务。”
安国君、唐中期和嬴樛下跪受命:“是。”
山道上
千山重叠,峰迥路转。
沥沥细雨不停飘洒。
浩浩荡荡的队伍推车拉马,在崎岖的山路上冒雨艰难前行。
夏荷搀扶着范雎,艰难地向上攀登。
夏荷:“夫君,路太难走。我来背你吧。”
范雎:“没关系,我慢慢走。再艰难的路,也是人走出来的嘛。自李冰奉张仪大人之命治理蜀郡,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在这条路上洒下过鲜血和汗水,靠人背马驮为我大秦国输送了数以亿计的粮食。其中辛苦有多少人能细细品味啊。今日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一遭,除了亲身感受蜀道的艰难,更需忆苦思甜。”
唐中期从后面凑上来:“张相,这蜀道虽难,风景却无比怡人。我们来吟诗作对如何?”
范雎往后望了望:“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安国君走上前:“唐大人,我等既奉王命协助张相出巡,一路上应该思考的是应如何整改道路,保障蜀郡和国都之间的联系更加畅通无阻,风花雪月般的感慨就留给后世有闲情怡志游山玩水的人吧。”
唐中期:“我无意故附风雅,只想给大伙在艰难行军中营造一点气氛。”
范雎:“唐大人既有此意,何不领大伙高唱《无衣》颂歌,以壮行程!”
唐中期:“我一开口,恐怕这山中的鸟兽都要被吓跑了。还是让殿下来领唱。”
安国君:“我同样是个破嗓子。请夫人领唱最为妥当。”
夏荷:“我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有酒喝的时候都当仁不让,现在怎么一个比一个谦虚了?好吧,我来领唱。”
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唱《无衣》颂歌。
众人纷纷合应。
歌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岷江上
上百艘官船浩浩荡荡随江而下。
上万名纤夫此起彼落喊着号子,拉纤而行。
范雎立在船头,瞅着江水沿着在峰峦险滩中铸就的连绵堤偃一泻千里,不禁心潮澎湃。
夏荷从船舱中拿着一件衣服出来,给范雎披上,心疼地道:“夫君,你已经在船头站了一整天了。外面风大,进舱去休息吧。”
范雎摇了摇头:“我再看看,再看看。”
夏荷依偎着他,立在风中。
一尊立在江面上的李冰石雕塑像映入范雎眼帘。
范雎瞅着栩栩如生的雕像,喃喃地道:“一路下来,这是我亲眼所见的第49尊雕像了。”
夏荷:“夫君,我跟很多船工打听过了,众人都说在江中为李大人塑像,是起到航标和测量水位的作用。李大人的塑像是水则啊。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范雎神色凝重:“大秦律法明文规定,除受君王之命可以树碑塑像立传之外,任何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擅自立碑塑像者,皆以谋逆论处,当罪诛九族。”
夏荷急切地道:“夫君,律令有度,不容更改。但执法者更该就事论法,不能一味僵硬照搬法令实施。李大人恩泽万民,造福苍生,功勋可比日月。如果这样为国尽忠,为民谋福的人都要被处死,律法实在有失公正!”
范雎:“胡说!法不容情,百功不抵一过。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从未失其公正!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执法者确实应站在公正的立场上依法论事。如何裁处李冰,我自有主张。他究竟是忠是奸,这永不枯竭的滔滔江水自有公论。”
江水滔滔。
都江偃
千军万马在江边肃立。
范雎拄着拐杖立在堤偃上,凭江水在脚下奔涌不息。
白发苍苍的李冰脚穿麻鞋,身着补丁重叠的粗布衣服,佝偻着身子沿堤蹒跚走到范雎面前,俯身下跪:“卑职李冰参见相国大人。”
范雎转身细细打量了李冰一番,深沉地道:“李冰,你身为大秦国一郡之父母官,为何不穿官服?”
李冰:“回大人话,卑职上任伊始,所到之处,无不注重仪表尊容,怎奈广大民众对卑职畏之如虎,纷纷避而远之。卑职身负朝廷重托,却无法取信于民,心急如焚之中,才换便装与万民亲近。在与广大民工同工同吃同睡了一段时间后,民工们才纷纷为治水筑偃献计献策。卑职采纳大量来自民间的治水经验,才得以指挥众人劈开玉屏山,采用竹笼装石块的办法围堤筑偃,历经数载才筑成都江偃,分内、外江而治,控制了江水泛滥。卑职数十年如一日习惯了在施工现场办公,穿官服反倒有辱朝廷尊严。望大人明察。”
范雎:“那你为何无故抗旨,不去都城述职?”
李冰:“治理水患,非一日之功。水火无情,应时刻严加提防。卑职一门心思想把有限的时间用在整治河道上,实在没有富余的时间编排政绩,口若悬河夸夸其谈。”
范雎:“那依你的意思,各郡的太守都是不做事、只会夸夸其谈之辈了?”
李冰:“卑职并无诋毁诸大人之意。只是卑职以为身为大秦国官吏,应多做实事,少凭空规划,才不会劳民伤财,空耗人力物力。”
范雎:“有人弹劾你图谋不轨,意欲犯上作乱。你有何话说?”
笫一百六十八章 贪污腐化
李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卑职无话可说。”
范雎:“如果罪名成立,你将被诛灭九族。你真的无话可说吗?”
李冰:“身为大秦国官吏,只应为民请命,无权为自己申辩。无论是非曲直,卑职无话可说。”
范雎仰天叹了一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冰,幸亏你遇上了贤明的君主,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你数十年为国尽忠,为民谋福,不愧为我大秦国的中流砥柱,不愧为天下第一太守!我大秦国目前正值深化改革之际,为使朝纲保持稳定,你就把身边的事托付给各级地方官吏,随我回咸阳述职养老吧。你操劳了多年,也该功成身退,安度晚年啦。”
李冰热泪盈眶:“相国大人,就算罢了卑职的官,也请让卑职在这江边抬石挑土,度过余生吧。”
范雎:“老大人,我大秦国未来需要治理的江河有千千万万条,你正好乘尚有精力,有时间把治水的成功经验总结出来,给后世以借鉴和指南。这也和在江边筑偃同等重要,是使子孙万代受益无穷的大好事啊。”
李冰:“卑职…遵命。”
说着泪流满面地对着滔滔江水叩头不止。
范雎招手示意安国君等人上来。
几个人快步走上来。
范雎:“嬴樛大将军,立即擒拿蜀郡监察御史等相关官员,以诽谤朝廷命官之罪依律公审问斩!”
嬴樛受命而去。
范雎:“殿下,就拜托您暂时担任蜀郡太守一职,安抚民众,继续修堤筑偃。”
安国君:“遵命。”
说着搀扶起李冰,好言安抚而去。
范雎瞅了瞅江水,把目光移到唐中期脸上,深沉地道:“李大人给了我一个启示。看来一味在上面听取汇报,偏信政绩,有失公正啊。唐大人,你领一批人即刻启程,重新到各郡微服私访。一旦查出欺上瞒下、损公肥私、为害一方的官吏,凭我的印信立即严惩不贷,依律就地正法!”
唐中期郑重地道:“是。”
寝宫
秦昭王来回踱着步,对伫立在一旁的唐中期心情无比沉重地道:“你耗时半年,一番明察暗访之下,竟揪出了各郡一百余名鱼肉人民的贪官污吏。尽管这批蛀虫都已就地正法,可仍令人痛心疾首啊。”
唐中期:“大王,我认为在全国数万名官吏中,仅产生了一小部份害群之马,说明商君治国必先治官治吏的律法思想在我大秦国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这是一个崇尚律法,充满勃勃生机的伟大国度啊。大王作为一国之君,应感到无比荣耀而不是沮丧。”
秦昭王想了想:“也是。朝中有一大批公正廉明的官员,更有像李冰那样一心为国为民的地方官吏,我确实不应该沮丧。张相在近期应该回来了吧?”
唐中期:“快了。”
秦昭王:“那就好。”
唐中期:“听说都城里近来频频发生盗窃案。弄得满城风雨,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昭王皱紧眉头:“一言难尽。”
城郊
秦昭王率文武百官迎接范雎一行人的归来。
范雎和李冰先后下了马车,互相搀扶着来到秦昭王跟前。
秦昭王:“张相,李老大人,一路辛苦啦。”
范雎:“为国效命,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上前与文武百官相见。
秦昭王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冰一眼,拉过他老茧叠生、异常粗糙的手察看了一番,不禁屈膝长跪:“李老大人,您为国为民屡建功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请受寡人一拜!”
李冰连忙下跪叩头:“卑职蒙大王厚爱,仅仅做了分内之事,如何敢受此大礼……”
秦昭王搀扶起李冰,微笑满面:“寡人已经在宫中设宴,为张相和您老人家接风洗尘。多年不见,寡人有很多话要跟您说啊。走,去喝酒!”
另一边,廷尉斯离从跪拜迎接范雎的文武百官中屈膝而出,叩头:“张相,臣办事不力,罪该万死。请您治罪。”
范雎怔了一怔:“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议事大厅
厅内灯火通明。
范雎高坐堂上。
斯离引着几十名大臣伏跪禀报:“近两个月来,都城中频繁发生盗窃案。数十名朝中重臣家中连续被盗,财产损失巨大。窃贼来无影去无踪,臣等查无线索,束手无策。臣无能。请求引咎辞职。”
范雎:“斯离,你作为全国最高司法行政长官,动不动就引咎辞职,是不是想给下属做推卸责任的榜样!”
期离和众臣惶恐不已。
范雎缓了缓语气:“大家都起来坐吧。别无端制造紧张气氛。”
众人纷纷起身。
斯离上前呈给范雎一份奏折:“这是受害官员的名单和遗失财产清单,请您过目。”
范雎接过来打开审阅了一番,示意斯离入座,娓娓地道:“这么多官员凭空被盗,财产损失巨大,让人触目惊心。我大秦国自实施大秦律法以来,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可谓太平盛世。如今都城窃案迭生,如果不在短期内破案,难免会使人心浮动,社会秩序混乱。诸位大人既担当维护国家安全重任,就应该处事不惊,从容应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窃贼既然是连环作案,其手法必有相似之处。望各位认真核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全力追踪有价值的线索,公开重金悬赏缉拿案犯!”
众人异口同声地道:“遵命。”
王宫前
黎明,侍卫们开启殿门。
一辆无人驾驭的华丽马车停在王宫门口。
侍卫们持械一拥而上。
后车厢门被打开,无数奇珍异宝滚落出来。
更多的侍卫蜂拥而出,纷纷警戒。
有人匆匆跳上马背,往不同的方向前去汇报。
招贤馆
范雎喝下夏荷端来的药,对前来禀报的斯离轻声地道:“失窃的财物在王宫前神秘出现,果真一件不少?”
斯离:“臣等反复核查,核实无误。看来案犯慑于律法威严,胆战心惊了。”
范雎拄着拐杖起身,摇了摇头:“案犯的这个举动,无异于向国家最高权力机构挑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酿成大错啊。全城马上戒严。增派警卫保护大王、太后、王后、王储和朝中诸位重臣。增派人马加强巡逻。挨家挨户进行地毯式搜查。对一切可疑人员立即予以逮捕,拒捕者立即就地正法!所有赃物暂时封存,派专人昼夜轮流看管。”
斯离:“是。”
范雎:“你去吧。”
斯离匆匆离去。
范雎思索片刻,出声招呼夏荷:“夫人,替我备车,我要去见公孙述大人……我一个人走路去吧。”
密室
范雎和公孙述相对而坐。
火光闪跃。
沉默之后,范雎开了口:“你约我在这么秘密的地方见面,可见事态非常严重。”
公孙述神情异常凝重:“窃案屡屡发生后,诸大人遗失的财产之贵重巨大,令我无限震惊。为此,我派人对这些高官进行了秘密盘查。结果发现除了白起大帅,胡伤大将军的资产来历清白之外,包括魏冉相国、泾阳君、华阳君、高陵君三位王叔在内的所有被盗高官,皆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之重大嫌疑!”
范雎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