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看到绣绫进门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绣绫看到生母也不行礼,只是走过坐在椅子上并不答言。朱姨娘忙亲手在壶里倒了热茶递过去,又从柜子里端出两盘点心放在旁边桌上,笑着对绣绫说:“这是前天夫人那边送过来的茯苓糕和玫瑰饼,我知道你喜欢吃这种甜点,特意给你留着的,还有这个碧螺春也是上好的,你尝尝是不是比寻常喝的茶更有些味道!”
绣绫抬眼瞟了瞟那两盘点心,也没有伸手去拿,只是垂下眼帘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你上次要我去二姐姐那边多跑几趟,我倒是听你的话这些天赶着去巴结她,可她对我还是不冷不热的,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她,就是上次偷拿二表哥的那些摆件,也是大姐姐逼我的!”说到这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怨气!
朱姨娘忙上前亲自挑了一块玫瑰松子饼递到绣绫嘴边,脸上带着笑安慰她:“二小姐虽然脸上淡淡的其实心底最软,是外冷心热的脾气,不像大小姐嘴甜心苦两面三刀,再说西边的四姨娘是二小姐以前的贴身丫鬟,那时候二小姐为了帮她曾经拿出好多银子出来,她对身边的丫鬟都如此大方,何况你是她亲妹子呢!”
绣绫听生母提到四姨娘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是终究没有反驳生母的话,只是将点心接过来放在嘴里细细品尝着。朱姨娘看着女儿娇艳如花的面孔,文静秀气的举止,以前的绣绫还带着些娇憨,这两年多倒是文静了许多,活脱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品格。朱姨娘不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给亲生女儿攀一门好亲事!
绣绫慢慢品完一块糕点,用帕子擦掉手上的碎屑,这才轻声说道:“昨天我听那边的丫鬟往院里传话,似乎是田庄的管家和织坊的师傅都等着二姐姐的示下,莫非二姐姐现在真的是在替李家管着家业吗?也许是姐姐这两年在杭州做生意发了财,自己置下了产业不成?”
朱姨娘闻言一愣,她上次在金氏面前隐约听说,平望的田庄已经转到了李家的手里,玉锦是在替李舒玄照管着。可是那个织坊又是怎么回事?自己家里祖传的织坊去年已经被老爷卖了出去,听说也是被外地人买走了,难道这织坊也辗转落到了李家的手里不成?
朱姨娘心里盘算了片刻,不由微微吸了一口气,单论那织坊每年的收入便是不菲,就是不接织染局的织解活计,只要不发生别的变故,稳妥经营着一年下来也是几千两银子的收入,看来这锦丫头真是交了好运,不仅定了门好亲事,而且已经开始掌管这么大的产业了!
朱姨娘不由想到自己放出去的那几百两银子,为了区区每月五十两银子的利钱,自己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不觉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可是自己若不这么算计着攒点钱,以后老了又指望谁呢?她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亲生女儿,绣绫对自己虽然也言听计从,可是那言辞行动之中总是带着些淡漠和疏离,想到这里朱姨娘心里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绣绫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朱姨娘,忽然开口说道:“前天还有一位县里的潘公子给二姐姐捎信来,听丫鬟们私下说那位潘公子便是县太爷家里的公子,他和李公子也是极好的朋友,那位潘公子年纪大概比李公子小一些,听说还没有定亲…”绣绫说到这里脸上飞出两片红晕,忙垂下眼帘又端起茶杯来只是不语。
朱姨娘哪里不懂得女儿的意思?可是崔家现在不能和以前相比了,况且绣绫是个庶女,那位潘公子怎么会娶一位庶女做少奶奶呢?难道嫁过去做侧室不成?朱姨娘想到这里心里一冷,她这辈子命不好做了一辈子人下人,怎么能忍心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可是看着绣绫那娇羞的模样,想来那位潘公子定是人品长相也是极好的,不然女儿也不会特意和自己提起他。朱姨娘思忖了片刻,打定主意说道:“这事我记着了,你且先别慌容我找人打听一下,看那位潘公子是否已经定下了亲事!李公子交结的都是些名门公子,所以我说你以后还是要和二小姐多亲近些,咱们且等着以后看吧!”她看到绣绫抬眼看着自己露出几分惊喜,刚才心里的酸涩也觉得减了几分!
朱姨娘找来了镇上专门给人做媒拉纤的媒婆子于妈妈,向她打听吴江县城的潘公子,于妈妈一听朱姨娘提到潘子洵,立刻满脸堆笑的回道:“三夫人可是问准人了,要问别家的少爷我可能不知道,可是这位潘公子的情形满县里也就我老于清楚的很,上月邱家刚托我打听了这位公子,要将他们家里的五小姐许给潘家这位少爷,庚帖还是我亲手送过去的呢!”
“那潘家可是收了严家的庚帖?那位五小姐便是三小姐邱玲珑的亲妹子,是名字叫琉璃的?”朱姨娘倒是没有十分惊奇,因为她以前也听金氏说过邱家的情形,“那位玲珑是嫡出的排行第三已经许给了兰家,这位五小姐年龄和我们四小姐差不多吧!”
“三夫人说的极是,这位琉璃小姐正是邱家排行第五嫡出的,长得也花容月貌十分漂亮,潘家那边去年曾经给少爷订过一门亲事,是高邮县令曹大人的一位千金,可是那位小姐年前刚得病去世了,邱家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才急着一过年便央我送了庚帖过去!”
“那潘家到底怎么回的话?那位潘公子的品貌如何?”朱姨娘忍不住催问道,示意身边的紫叶拿了个五钱银子的封包递给于妈妈,于妈妈用手捏了捏封赏,忙上前屈身给朱姨娘行礼谢了赏,又忙接着说道:“潘府里的夫人亲自见了我,言语也十分客气,只是说让将庚帖留下,一切要等潘公子自己定夺!”
朱姨娘听了于妈妈的话后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邱家都赶着去攀潘家这门亲事,崔家也未尝不可试一下再说,况且邱家的小姐长得再美,那也是和自己的绣绫没法比的,她想到此处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只是沉吟着不吭声。
于妈妈是个穿门度户惯了的人,自然从朱姨娘的神态言谈中看出了几分苗头,她笑嘻嘻的接着说道:“谁不知道贵府里的三位小姐,都是吴江县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年前县老爷亲自给二小姐保媒许给了李府的大公子,不知道最小的这位小姐可是许了人家?三夫人刚才给了老婆子这么重的封赏,若是有用得我的地方,请夫人尽管吩咐便是!”
朱姨娘于是低声将自己的心思给于妈妈说了,“我们家里的这位四小姐便是我生的,今年刚满十五岁,相貌品貌不是我说大话,别说在吴江县,就是在苏州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家里二小姐的夫婿李公子和潘公子是好朋友,所以我满心想着为四小姐找一位好夫君,只是我们老爷现在已经闲居在家,四小姐又是庶出的,就怕人家嫌弃我们门第低不愿意结这门亲事……”
于妈妈不待朱姨娘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哎呦我的好夫人,邱家送去庚帖上的五小姐也是继室生的,并且那位小姐虽然长得漂亮,可是那里比得上贵府的三小姐?邱家虽然有钱可是并不是官宦人家,可崔老爷好歹也是朝廷的命官,和潘家算是门当户对,况且以前和潘家订婚的曹小姐病死,外面也有人传这位公子的命格硬克妻,所以上门提亲的大户人家并不多,夫人若是想为四小姐成就这门亲事,就包在我于婆子身上好了!”
朱姨娘听了于妈妈这番话自然是十分高兴,忙命丫鬟端上新茶和糕点,又让丫环给于妈妈多包些干果带着,于妈妈本来就是靠嘴皮子吃饭之人,眼见着朱姨娘出手阔绰大方,自然将这门亲事说的天花乱坠,朱姨娘被她说动了心,忙将绣绫的生辰八字写出来交给于妈妈,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许了她事成之后定有厚赏,于妈妈自去吴江县的潘府为绣绫说合这门亲事!
朱姨娘送走了于妈妈,便自去金氏房里去禀报这件事情。可巧崔显和浣芸几个姊妹都在,金氏正说着春天打算进京的事。崔显已经联系了吴江县那边的店铺,有相熟的店铺用货船载了缎子布料运到京城里,只等着天暖和运河解冻后便出发,金氏便想着搭乘这趟船送浣芸去北京城的金家。
朱姨娘站在金氏身后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惊,现在已经快出了正月,再过一个多月运河上就可行船,金氏母女这一去北京城还不知道何时回来,绣绫的亲事若是定不下来岂不是给耽搁了?她想到此处正要开口向崔显提起潘家的事情,却听到崔显倒是先开口说起了给崔志定亲的事情!
原来成家极其满意和崔府结的这门亲事,频频派人过来催问何时交换婚书。这位成家的小姐年纪倒是比崔志还要大上三岁,长相也是一般,所以成家倒也不嫌弃崔志的义子身份。崔显这次来金氏这里,便是商议崔志的聘礼要怎么个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