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千金散尽还复来.”富有磁性又不失桀骜的声音在江面上响起,似乎又在呼和着大江东去的一往无前之势。
红日未显,东方渐入鱼肚白,一片孤帆在江波上随风摇曳,任意自流。在小舟之上,有一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正坐在小凳上,手里一根加长的鱼竿随意放入江水之中。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男子的长相,隐约可以看到他下巴上浅浅的胡渣。清风徐来,水波微兴,亦不知他坐了多久,就这么静静地,仿佛融入了这方天地之中。
此情此景,化诗入画。
与之相对,是江宁府热闹非凡的早市。虽是清晨,即使是在江宁府的边缘地区,用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来形容却一点不为过。商贩们一个个兴致勃勃地卖力吆喝,或驻足或闲逛的行人脸上皆是吃饱穿暖的殷实满足之态。这足见本朝皇帝保境安民、休兵罢战国策的圣明无疑
说起本朝圣上,那可是一个传奇人物。大唐王朝的开国皇帝李昇,文治武功,政治开明,千古明君也。本是徐州人士,原名徐知诰,年幼失去双亲,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前朝吴国大将徐温的赏识,将其收为养子。而后前朝皇帝杨隆演嗣位后,政治混乱,人心不稳,徐温通过权力斗争逐渐独掌吴国大权,徐知诰便开始借助徐温的势力掌握了吴国的政柄。
徐知诰掌权后一方面对杨氏旧臣竭力怀柔,“高位重爵,推与宿旧”;另一方面则积极扶持自己的势力。大力招徕、奖拔北来士人。经过三十年苦心经营,徐知诰不仅大大缓和了杨氏旧臣的敌对情绪,而且拉拢起支持他的北方人与江南人两大势力,所谓“羽翼大成,伸佐弥众”。
终于在吴国天祚三年,徐知诰废黜吴帝杨溥,登上皇位,国号大齐,年号昪元。“上下顺从,人无异意”,“国中夷然无易姓之戚”。次年,徐知诰改姓名为李昪,改金陵府为江宁府,以府治为宫,以城为都,以江宁府为国都,以原来的杨吴都城扬州为东都,在金陵称帝,建国号为唐。
在乱世之中,以继承唐祚为己任、求天下一统的大唐王朝走上了群雄争霸的舞台。李昪建国后,以保境安民为其基本国策,休兵罢战,敦睦邻国。北结大辽王朝,与契丹人进行贸易往来。南通大理王朝,李昇曾让自己的二女儿李从霜嫁与大理王朝的逍遥王段紫胤为妃。十一年前,大周王朝皇帝柴荣娶大唐王朝四公主李从思为妃,册封为思妃。李昇出生平民,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推行的政策又是富民强国之策,以仁政治理天下,大赦天下,重审冤案;重农重商,减免赋税,在乱世之中为百姓营造出一个安定清明的环境,使人安居乐业,所以后世将他在位的期间称为“太平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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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你说我大唐王朝还有多少年国运?”男子坐在船头持着加长鱼竿平静地问道。
刚走出船舱的儒衫男子听到这忤逆犯上的话,立急惶恐道:“六皇子殿下,慎言!我大唐王朝政治清明,千秋万世!万代春秋!”
“千秋万世?”船头男子斗笠下的嘴角翘起一道不经意的弧度,左手稍抬了一下斗笠,露出一双璀璨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前方水天交接处,“自三皇五帝以来,每个王朝都有自己独特璀璨的文明,都曾盛极一时,雄霸天下。但是你看有哪个王朝的国运达到过万载。周公以礼治天下,教化万民,集礼乐于大成,周朝亦不过区区八百年国运。”男子又顿了顿,摘下斗笠,起身站起,英俊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前朝的也有个大唐王朝,在文化、经济、军事方面都达到了当时的鼎盛,坐拥万里江山,四方来夷朝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唐太宗李世民何等圣明,深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创造了后世无人能及的“贞观之治”。现如今呢,依旧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中,成为了史书上的几页纸。”
“不易,你看我大唐王朝比之唐太宗李世民的那个大唐王朝,如何?”
“这.”名叫不易的男子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他并不年轻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岁月刻画的痕迹,以及经岁月沉淀下来的涵养和不凡。
不理会身后男子的尴尬,被称作六皇子的年轻男子继续说道:“我大唐经父皇这几年的励精图治,苦心经营,在经济文化方面已经步入正轨。唯有这军事方面发展得有些畸形,父皇太过重视文化方面的发展,以致在武备上已经严重疏忽,几年前我大唐尚有一战之兵,现在连部分武将都开始沉迷纸醉金迷的奢靡世界。而周围都是那些凶猛的强敌,北有强宋虎视眈眈,东有吴越番邦窥伺觊觎,南有大理王朝韬光养晦。我知道父皇可能已经意识这点,可他毕竟年事已高,怕有些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了,一些军中武将已经让他感到尾大不掉。还有就是..”
中年男子暗暗点头,显然已经认可六皇子的观点。在他那双看透人世浮沉的眼中精光一闪即逝,他明白六皇子为什么明知国家有这些弊端却不向当今圣上陈言,那毕竟是帝王家事,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六皇子依旧站在船头,迎着江上清风,没有回头却仿佛洞察到南宫不易此时的想法,自言自语还带着几分自嘲道“我李唐江山明面上是来自杨氏大吴王朝的禅让,可实际上.却是我李氏窃国,窃取了他杨吴的江山。父皇刻意的重文轻武,就是怕重蹈杨吴后尘,让有些人后来者居上。”
南宫不易已经习惯了六皇子李从善的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无论多么大逆不道的话,在他嘴里说不来都是见怪不怪的。南宫不易在儒家学子中是属于离经叛道者之类的,但受儒家文化熏陶几十年的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忠君之言:“尧将皇位禅让给舜,舜又将皇位禅让给禹,天下便是有德者居之。圣上之德四海皆服,陛下之能天下有目共睹,不易相信我大唐王朝必能长治久安。”南宫不易刚刚被六皇子驳得无言以对,已经不好意思说千秋万代。
“不易,你觉得当今太子如何?”
南宫不易略有所思,答道:“太子殿下好读书,才艺无双,颇有先贤遗风。去年太子殿下负责玉寒宫的建造,原本预计三年完成,由于太子殿下管理得井井有条,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估计今年九月便能完成,比预计提前完成将近一年。不易以为太子他日荣登大宝,必是一位圣明的君王。”
李从嘉沉默着没有接话。
“不易,我已经向父皇推荐你,你明天就去户部报到。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定能让太子赏识。”李从嘉转过身走到南宫不易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六皇子殿下,您这是何意?”南宫不易连忙跪倒,“是不是不易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不易,你我主仆一场,相识两年有余。当日我在落镜湖畔无意中救了你,亦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你的眼中深深地隐藏着仇恨。我的志向不在王权,喜欢自由自在,你跟着我恐难实现心中报复。”
“六皇子殿下,可是我.”
李从善打断南宫不易的话:“不易,男儿大丈夫有些事当做,有些事必须做。我明天想回徐州老宅看看,然后好好去游历一番,年轻的大好时光就不该浪费在高墙屋帷之内。”
南宫不易知道李从嘉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当即也没有再犹豫,“谢殿下。殿下待不易的恩情,不易至死不忘!”
这时,初升的金乌带着万丈光芒自天边而来,白雾消散于江面,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日以煜之昼,月以煜之夜”。李从嘉眺望着东方的红日,长发在清风中恣意飞扬,剑眉下的一目隐隐现出重瞳。身后的南宫不易吃惊从李从嘉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势,炽热而耀眼夺目。
“从今日起,吾之名李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