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薇安找到一包药粉,用热水沏开,一面等水温下降,一面看尼克的来信。
魅狄与纳奚未死,其实最受困扰的是布伦达——布伦达收养了他们的孩子海勒。尼克这次来信,说的就是这件事,话里话外让她放心,原因其一是布伦达向来通情达理,原因其二自然是他会尽力开导。
正一面回信一面斟酌要提及哪些事情的时候,四木脚步迟缓而笨重地走进来。
薇安抬眸一笑,“好些了?”
“嗯。”四木漫应一声。
薇安便继续回信。
四木在薇安对面的座椅重重落座,随即便拿过先前薇安晾在一旁的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丢下杯子后才道:“普利莫那个混蛋!也不知去哪儿了!一大早我想喝口水,硬是找不到个人!”
薇安侧目观望半晌,才慢吞吞道:“你喝的不是水,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么?”
“不是水是什么?”四木茫然回望,“没觉得怎么样啊。”
“那个……”薇安头疼地抚额,“我每个月要吃药,你还记得吧?知道那是什么药吧?”
“……”四木又茫然片刻,才惊呼一声,“啊?”
薇安有些同情又有些纠结地蹙眉,“你说你还没嫁人呢,喝这种药会不会有坏处?而且,这种药会不会与你现在服用的药相克?”
“……”四木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得去找人问问,不然可就是无意中又害你受苦了。”薇安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四木干咳几声,慢吞吞起身道:“算了算了,我自己去问。等下军医就要去我房里把脉。”
薇安便扶住四木,将她送回房里,又寻了人来照顾。
四木可从没想过会被薇安照顾,不安地道:“你去忙吧,我没事。”
“你平日多走动也好,但是要注意,别牵扯到伤口。”薇安又叮嘱两句,这才回去。
四木当然没好意思问军医,只是一整日加了几分小心,到黄昏服完汤药,没觉出任何不妥,就此放下心来。
黄昏时,薇安留在房里,阅读奏折之后,询问烨斯汀的意见,给出批示。偶尔,会笑着看他一眼。
“薇安。”烨斯汀柔声唤她,抬手让她到榻前。
“嗯?”薇安坐到他身侧。
“会不会太辛苦?”烨斯汀抚过她脸颊,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血丝。
“不会。”薇安倚着他,耳畔响着他强健的心跳声,建议道,“把尼克或者沙诺调来这里吧,哪一个都能帮你处理很多政务。”
“那就让沙诺过来。”烨斯汀没有迟疑,“尼克留在帝都,我更放心。”
“好,今晚我写信回去。”
说着话,有人通禀,巴克到了。
烨斯汀下地,巴克是需要他亲自面见的人。
漫长的行程,让巴克风尘仆仆,眼中却闪着光彩,来自于能为图阿雷格再效力的喜悦。
“辛苦了。”烨斯汀道。
巴克毫无得意之色,“是本分。”
薇安已经命人为巴克准备好住处,等君臣二人漫谈几句后,亲自送巴克到住处安歇。
“来之前,见布伦达没有?”她问巴克。
巴克笑着摇一摇头,“没有。去年她看过我两次,我劝她不要收养魅狄的孩子,她为此很恼火。”
这对父女一直是背道而驰,对彼此总是存着一份善意,却不能达成默契。
之后,巴克谈及烨斯汀,“陛下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妥当?”
薇安也没瞒他,只是尽量轻描淡写,“旧伤所致,有点不适。”
“这样的话,战事就要靠你了。”
薇安一笑,“我听陛下安排。”
其实对于这件事,一点临危受命的荣耀也无。她知道,为烨斯汀分担负累、决断一切的代价——是他无声忍受着旧伤所带来的尖锐痛楚。
睡意深浓时,他的眉峰会紧蹙,他连翻身的动作都分外迟缓。
只有在他不自觉的情形下,他才会点滴显露承受的病痛有多严重。
不知道他已忍了多久。
这才是最让她难过心疼的。
安置好巴克,薇安策马返回,双手掩住脸颊。累,还想哭。可现在不是歇息、难过的时候。
当晚,薇安面见伊微特。
伊微特将薇安视为劲敌。薇安却不能如此,只将伊微特看做每一个遇到过的、未交手的对手之一。
伊微特审视薇安半晌,只有一句话:“我要见烨斯汀,有要事相告。”
薇安没有迟疑,起身命侍卫带着伊微特,随自己一道返回住处。
进到里间,薇安对烨斯汀复述了伊微特的话。
“所以,你意思是我该见见她。”
薇安点头。
“那就见见。”烨斯汀起身到外面。
薇安搬了把椅子让他落座,之后站在一旁。
伊微特抬眼打量。
面前一男一女,皆是气息冷冽气势慑人,同时出现,便让人没了那种感觉,感觉到的唯有脉脉情深默契融洽。
伊微特看住烨斯汀,看到了他脸色很差,看到了他目光中的平宁。不复之前相见时的侵袭、冷酷气息。
那女子能让他安静平和下来。
伊微特似笑非笑地对烨斯汀道:“我要单独与你说一件要事。”
薇安在烨斯汀回应之前,先一步对他道:“我去膳房看看。”
烨斯汀抬眸对她一笑,“去吧。”
伊微特便是报以轻笑,“薇安,你就不怕我说出你隐藏的惊天秘密?”
薇安好笑地回望,“那我倒需要你提醒,否则真是想不出。”语毕,挥手率人款步离开。
烨斯汀换了个坐姿,慵懒而优雅,“说。”
伊微特再细细看过他,“你身体好些没有?”
烨斯汀微一颔首。
伊微特取下腕上的空心手镯,放在地上,“里面有一张藏宝地形图,这是我父亲让我在近几年来留意寻找的,至去年才有了着落。今日,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