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地绕路去了教军场,听闻烨斯汀午后便回宫了,这才让小黑马全速返回。
步入寝殿,看到贝娜正满脸担忧地在外间来回踱步,看到薇安,似是看到了救星,“等一下。”轻声说着,从酒架上选了一坛烈酒,倒入碗中,“他脸色太差,烧得厉害,却不肯服药,你就用土法子试试,把酒给他揉在后背。晚些时候不见效的话,你再叫我煎药。”
“怎么越活越孩子脾气了?”薇安轻声抱怨着,还是接过酒碗。
贝娜苦笑,“这两年都是这样。也难怪,人喝了草药就更乏力,好几天昏昏沉沉,他是怕耽误正事。”
“那他以前生病都是硬撑过去的么?”
“唉——可不就是,要么就是撑到忙完政务,才肯服药歇息两天。”贝娜想起来便是满脸恻然,“记得前年,他烧得厉害,还咳嗽了好多天,喝过一副药,因为第二日起得迟了些误了点事,打那之后,就特别厌恶汤药。甚至于——”
“甚至于什么?”
贝娜笑了笑,“没事。我上年纪了,总是絮絮叨叨,你快去,快去吧。”
薇安也没再追问,记挂着烨斯汀,快步走进寝室。
烨斯汀像是没事人一样,正倚着床头批阅奏折,近前小小几案上摆满纸笔奏折,闻到酒味,笑着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酒了?”
“想得倒是美。”薇安把酒碗放在桌案上,先探手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转而解下斗篷。
大殿内从冬日起,到了晚间都是暖融融的。
薇安夺过他手里的笔,把东西全部搬到床下,“今晚你的事就是休息,这些事我帮你做。”
“不用,明天我再批阅就是。”烨斯汀是真乏得厉害,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揉了揉眉心。
薇安转而把酒碗拿来,放在床头小柜子上,动手帮他脱掉上衣,“不服药也由着你,但是要试试贝娜教我的法子。”其实以前尼克也经常这种法子给一山等人治疗发热的症状,效果还是不错的。
烨斯汀忍不住蹙眉,“小题大做。”
“听话!”薇安笑道,“不然就不理你了。”
这种善意的威胁怎么能不奏效,烨斯汀怎么会不配合。
薇安跨坐在他腰际,双手先沾了些酒搓热,随即才将酒液搓揉在他背部。
烨斯汀漫应道:“明天带上蓝衣卫,和我去教军场,出征的日子不远了,你该有自己的一支主力军队。”
“好。”
薇安手势迂回,不时询问他力道的轻重。
烨斯汀自心而身放松下来,享受着她的照顾,让她完全不需顾忌,“你看我哪一点儿像是那么娇气的人?怎么都好。”
“不娇气怎么会耍性子不服药?”薇安笑着打趣。
“明天还不见好的话,一定服药。”
“说话算数?”
“一定。”
覆着薄茧的一双小手,手势温柔地从他肩头一寸寸滑至腰际。
酒液被按揉入肌肤,逐步发热,慢慢生出困倦。
堕入梦境之前,他语调慵懒地叮嘱:“明早早些叫醒我。”
“嗯,安心睡。”
薇安等他呼吸转为匀净,睡意深沉时,才轻手轻脚地下地,给他盖上被子。迟疑片刻,又去找来一张厚实的毯子给他加上。
随即,她便席地而坐,帮他批阅奏折。
奏折皆是请示征兵、练兵、防御、换将、准备粮草方面的,大多数她都能揣度他心思给出笃定的批示,而有的实在是棘手,便拿出来放在一旁,等明日他醒来给他复述询问后再做定夺。
忙至夜半,案上奏折只余几份她给不出答复的,这才想起一件事,不由拍拍额头——居然忘了用饭,甚至于也没问他吃过饭没有。
起身到床畔,探手摸了摸他额头,不由喜悦地笑了起来,他体温已经恢复如常。所谓的土法子,倒是有着立竿见影的效用。
她走到寝殿外,不好意思大半夜唤人备饭,便去了膳房,亲手准备饭食。是太了解自己了,如果饿着肚子又不沾酒,是怎么也没办法入睡的。
膳房在尼克停留一段时日后,多了很多花样。但是她现在对衣食住行已经没了几年前精益求精的心情,怎么简单怎么来。
薇安看到了厨子备下的面片,又找到了一些牛肉干和蔬菜。
生火烧水。下了面片,再把切好的肉干、蔬菜放入锅里,煮了两大碗,放入托盘,慢步走回寝殿。
烨斯汀这一觉睡得时间虽然不长,却是这些日子一来睡得最沉最舒服的。
恍然醒来,觉得周身轻松舒畅。转眼看到床下矮几上还燃着灯,奏折整整齐齐码在一角,另有几份单独留出来的。
他探臂拿到手里看了看,不难想到是薇安帮他赶出来的。如此一来,他只需要过目一遍即可。
只是,她去哪儿了?
便在这时,她在昏黄温暖的光影中走进来,挂着和煦的笑,端着热气腾腾的面食。
“等等。”薇安把托盘放在矮几上,又把奏折全部放到小柜子上,又问,“好些没有?”
烨斯汀披衣下地,“没事了。”
“那就好了。”薇安又摸摸他额头,真的放下心来,“快吃点东西,要全部吃完。”
“辛苦你了。”烨斯汀与她席地相对而坐,探手抚过她脸颊,“这样下去,你这小身板儿怕是会累坏。”
“才不会。”薇安笑着反驳,催促他,“快点儿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吃完东西,烨斯汀唤宫女收拾,随后才熄灯,相拥而眠。
要到这时候,薇安才提及慕西里的信,“总觉得怪怪的,语气措辞都和他以往不同。”
烨斯汀回道:“我也看出来了,却是没个头绪。”
“算了,知道他好好的就行了。”
烨斯汀沉吟片刻,缓缓道:“暗卫还是会继续寻找。”
他只能说会继续寻找。没能说出会善待、弥补慕西里。
他能够对撒莫的事否定自己,更能为萨伊琳的事承认过失,却难于承认自己对慕西里的一份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