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目光微闪,收起双腿,环着膝盖,“记不记得看到什么人——小镇起火的时候?”
贝娜认真想了一会儿,“我那天是被他们的争吵声弄醒的。走出小镇的时候,隐约记得一些行人运送一桶一桶的酒还是灯油——看不清,运送那些赶路。后来回头去看,那些人应该是把那些东西倒在小镇周围的地面上,点燃了。我那时候急得伤心得不行,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在郦城了。”
行人,酒或灯油。
这还真不像烨斯汀的手法。他那人惯于强势霸道地行事。就算是有人死,他也会让人知道是死在他手里,到了地狱都可以尽情地诅咒他。
他不会有闲心让手下部署,再说火攻也是沙漠作战时不少用的方式,是他与手下做惯做熟的事。
而贝娜所说的那些人的方式,摆明了是不让镇上的人逃生,这也不是烨斯汀的方式——
他不会不让人逃生,只会在人逃生时再次走入他的埋伏圈,中箭而亡。
他取胜不是因为狠绝,而是因为狠绝之下环环相扣的部署。
薇安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行,这种逻辑是不行的,不能从最初就站在为谁开脱的角度上去看待所听闻一切。
之后,她转移思绪,想起了分别前发生在贝娜身上的一个疑点,却是用了委婉的方式提及:“你到米维家里之后,那两天感觉怎样?”
“那段日子一直是那样,昏昏沉沉的,偶尔清醒一时半刻。”
“那两个女奴,跟你一起去了么?”
“没有。”贝娜对这一点确信无疑,“米维把我接到她家里的时候,她们要跟着,米维则让她们守在家里,好像是丢给了她们一点钱她们才没再坚持。”
“……”薇安按了按太阳穴,又抓了抓头发。
她依旧对自己不满。
理智上,从听说贝娜中毒之后,就开始对米维有所怀疑,可感情上,她一直不能接受。
但是米维利用过贝娜是真的,想通过贝娜达到她与泰德相守的目的毋庸置疑。
“那么,”薇安不想问,还是继续要问,“米维要用你跟泰德做交换的事,你知道么?”
“什么?”贝娜转到薇安面前,“什么时候的事?拿我跟泰德换?这是哪儿来的道理?烨斯汀怎么会答应呢?——还是说,那时烨斯汀已经不在郦城了?”
薇安抬手掩住了脸,沮丧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烨斯汀在郦城,米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做的。她一定能料到,要挟烨斯汀的下场非但不能如愿以偿,反而会自食恶果。
米维是把希望放在了她头上,想让她成全她与泰德。
问这些,不过是印证米维更忠于爱情而非友情。
问这些,和小镇那场大火有关系么?
米维会有那么大的势力么?
不可能。米维若是参与其中的话,怎么会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薇安觉得闷得厉害,下地,“我要出去转转,可以么?”
问的是烨斯汀允许与否,有没有交待贝娜限制她言行。
贝娜却道:“去看看布伦达行么?她一直被软禁,我平日也是隔三差五去看看她。那天告诉她说你回来了,她特别高兴。”
“好啊。”薇安语调犹如叹息。
心里只是想,看不看,见不见有什么用?布伦达又不会对她知无不言,又不会为了她而伤害她的丈夫或父亲。
三年前如此,在三年后,她也不会奢望布伦达告诉她什么。
偌大的王宫从整体布局来看,分成几部分:最前面是独属于烨斯汀的宫殿,不是他需要的人,轻易不可踏入其间居室。大殿、寝殿之后,是膳房、侍卫、宫女居处,可自成一方天地。
中间是烨斯汀的所谓后宫,其间住着多少女人,不为外人所知。
后面,就是烨斯汀用来囚禁一些人的地方。
撒莫、布伦达、魅狄、巴克等人,甚至还有尼克,都在这里。
贝娜带路。薇安跟在后面,手上环着银链,步履慵懒。
走过一条冗长的细沙石路,伴随着路两旁的苍绿大树,穿过后宫,到了后方。
薇安最先看到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
两岁左右,容颜与魅狄相仿。
“这是——”薇安目光微凝。
贝娜笑道:“魅狄与纳奚的孩子,两岁了。也不知纳奚去了什么地方。”
“哦。”薇安脚步不做停留,“去看布伦达——她没跟撒莫住在一起吧?”
“没有。”贝娜仍是挂着笑,“总是打来打去的,陛下嫌烦,把两个人分开了。也没用,他们不能离开王宫而已,又不是不能在这中间自由来去。”
自然而然地转变称呼,语气中除了提及她与烨斯汀,再无那份该有的或不该有的悲天悯人。薇安得承认,她更喜欢现在的贝娜。
贝娜脚步一滞,等薇安走到身侧,才低声道:“我现在才想起一件事——撒莫在你离开那晚,为了救你,险些搭上一条腿,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吧?”
薇安目露恍惚。她对灾难后的一些细节记不太清楚了。
贝娜继续道:“他和布伦达争吵,听说偶尔也会提起这件事。薇安,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现在就回去吧?”说着便自责起来,“看看我,总是想不周到。”
“没事。”薇安不以为意,“你只是关心则乱。”
“你不在意就行。”贝娜指了指一座小院儿,“布伦达住在那里,你去吧,我在的话,你们说话也不方便。”
薇安缓步走过去,一点急切也无,仿佛从未分别,只是一如很多次一样,去布伦达那里做客。
她不在意贝娜的话,只是从直觉上认为,布伦达是一事归一事的磊落性情,不会因为一些事而迁怒旁人。当然也明白,三年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可就算是布伦达会迁怒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以平静接受。
布伦达坐在院中一棵大树下,正在给一只小鸟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