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德无所适从地站定身形,“慕西里和米维说,要用贝娜交换我。”
“那么,你怎么看?”
泰德苦笑,“这怎么行呢?完全行不通的。他们这样,会给小镇带来灭顶之灾。这……这不会是慕西里的主意,他比谁都了解首领的性情。应该是米维任性,或者……”目光微闪,思索片刻,“是贝娜有意做顺水人情,要成全我和米维?可是,这是行不通的,唉……”
“现在,该怎么做?”薇安不知是自问还是在问他。
泰德犹豫半晌才道:“薇安,什么都别管了,走吧,离开这儿,去跟首领汇合,现在这局面,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倒是想。”薇安闷闷地说完这句,回到卧室,趴在床上,烦得厉害。
泰德这些想法,米维知道么?
如果米维知道,还会这么做么?
慕西里是不会这么做的,贝娜了解烨斯汀,也不会挑战烨斯汀忍耐的极限,唯一的可能性是米维完全失去了耐性。
消息必定会传到烨斯汀那里,他还能容忍米维这样的做法么?
她连忙跳起来,又去找来泰德,“你快给米维写封信,或者,你过去跟她把这些事说清楚,否则……她恐怕就没命了。另外,你也要给烨斯汀写信过去,跟他解释,不要让他动怒。”
“明白!”泰德郑重点头,“我还是写信吧,现在我过去反倒洗不清了,落到外人眼里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
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米维那边迟迟不给回信,甚至于,小镇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薇安从来没这样暴躁过,感觉就是度日如年,面上却是不能流露分毫,每日看起来平静地照顾布伦达。
等了两天后,这天午后,烨斯汀的来信又至,言简意赅:立即启程,我命令你!否则,慕西里等人会为你送命!
这样的情形,让她怎么走?
布伦达虚弱的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贝娜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薇安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是赶去追随他,还是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小镇被毁灭。
她在乎的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就真的那么无足轻重么?
她的感受,他真的是没办法理解了么?
可是,能够放弃他么?
不能。
那就走吧。
先见到他,再说服他,再想别的办法。
拎起行囊要出门的时候,她哭了。
她怪他一点通融的余地都不给他。
她恨自己即便被他这样为难,还是要服从他的意愿。
一再克制,洗了把脸,她拎着行囊走出门,唤来泰德,“我必须得走了,这边的事情……泰德,我该怎么办?我能信任你么?你留下来,把贝娜带回城里,尽量保证小镇不会出事,好么?还有布伦达,她现在还是先留下来休息。”
她眼底空前的无助、语气的脆弱使得泰德也随之悲伤起来。他正色点头,“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你现在还是赶紧离开,去跟首领汇合。”
薇安将行囊绑在小黑马背上的时候,泰德发了召集信号,几千人迅速在庄园外集合。
薇安端坐在马上,对泰德挥了挥手,看向布伦达所在房间的方向,犹豫片刻,一夹马腹,扬鞭离开。
不道别了,还会再见的,希望再见时的布伦达已经平静下来。她会带着撒莫离开,给布伦达一份清静的环境。
走在烈日下,薇安心想,早知道留下来会是这样,初时就跟他一起走了。
别了,小镇,她心中的家乡。
她回头望了望小镇所在的方向,默然转身,与小镇背道而驰。
撒莫一路被几名暗卫簇拥着赶路,坐在马上,一直手不离酒壶。
这一天的天气分外炎热,行至日头西斜时,骏马都受不了了,个个累得直喘粗气。
薇安命令众人原地休息片刻,跳下马,拿出酒壶,喝了几口烈酒,干燥的喉咙得到润泽。真想就此和撒莫一样,醉生梦死的度日。
撒莫走到她身边,打量片刻,微眯了眸子,“不高兴?为什么难过?”
薇安对上他视线,目光冷冽,“为了布伦达的胎死腹中。”
“……”撒莫并不是无言以对,而是因为一只信鸽落在他肩头,使得他没说话。
薇安探手把信鸽捉住,取下了绑在鸽子腿上的小字条。
撒莫笑了笑,“日后,我就要成为你和首领的阶下囚了,是吧?”
薇安展开字条,看到上面简短的一句话,变了脸色,踉跄退后。
撒莫神色一凛,“是不是……”
薇安抬手按住心口,脸色愈发苍白。
她转身去寻来小黑马,飞身上马,手掌狠力拍在马背上,踏上回程。
一众暗卫、士兵为此诧然,随即各自上马,一面追赶一面急声呼唤。
撒莫也在这嘈杂之下上马,很快甩开众人,一点一点趋近薇安,扬声唤道:“薇安!别回去!别意气用事!”
黄沙无垠,将要隐落的日头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烘烤着大漠。
薇安策马纵横在沙漠之中,心绷成了一根弦,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身后传来的呼唤声,她能听到,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满心焦灼,让她无从分辨,失去了清醒。
那张字条上写的是什么?是烨斯汀传令手下,进攻小镇,将之——付之一炬!
如果命令被执行,慕西里一家人、贝娜,还能活命么?
她希望郦城那边的人还没行动,她希望可以在灾难之前带上关心的那几个人离开。
只是不明白,为何如此?
在茫然的心绪中,她趋近郦城,穿城而过。
面向小镇方向的城门内,是神色整肃的士兵,看到薇安,上前阻拦。
薇安挥舞起手里的鞭子,将挡在前面的两个人打开,继续赶路。
通往小镇的路,因为焦灼变得分外漫长。
能提醒她时间仍在流逝的,是越来越凉爽的风,是越来越昏暗的天色。